尾的,事業,還有,愛情。
原本最愛窩在家裏的人,如今倒成了標準的朝九晚五的上班族,我不想,或者說不敢,長時間留在那個有舒展顏氣息的家裏,那會讓我下定的決心產生動搖。所以,寧可懶覺不睡,也按時來出版社報道。主編大人驚異的眼神讓我覺得這麼做,也挺有趣,盡管在公交車上,我會一個哈欠接著一個哈欠,看得眾人側目,到了辦公室依舊如此,吳曉梅曰:要不是臉色還好,活像個犯毒癮的。我也隻能苦笑著泡杯濃茶提精神。也許是察覺到了什麼,舒展顏也同我一般,早出晚歸,一日能見上一麵都屬不易。可是,即便如此,回到家中,我依舊心悸,沙發,茶幾,冰箱,餐桌,廚具,所有一切,都有我們共同生活數年的痕跡,它們不會說話,但是,它們是見證了我們共同過往歲月的證人。早早逃進被窩,可是,使用相同的洗衣粉而殘留的香氣,會讓我想起擁抱那人的味道,這感覺,會讓過去從來隻有睡不夠,沒有睡不著的我,徹夜輾轉反側。我知道,必須離開了,否則,我會瘋掉的。既然決定要走,那就走得早一點,徹底一點吧。
“歡喜,你打這個做什麼?”一個驚訝的聲音在耳畔驚雷一般的炸響,倒把我嚇得差點跳起來。沒想到辦公室這麼晚了還有人,因為不願意太早回家,我窩在辦公室假裝加班,其實是在熬時間,眼看同事們一個個走掉了,我索性開了個新文檔,一鼓作氣把辭職信敲了出來。摩挲著剛打印出來,還有些溫熱的紙,我咬咬牙,簽上“常歡喜”三個大字。明天就甩給社長吧,估計還有些移交工作,怎麼的也要一兩個星期,早交早走。不曾想,主編老頭兒居然今天也加班,還抓到了我正在進行的逃兵計劃。一向笑眯眯的主編,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好好的為什麼要辭職?”我看著老頭兒圓圓的鏡片後的目光,有不解的疑惑,有恨鐵不成鋼的憤怒,更多的卻是深深的擔憂。大學畢業,懵懵懂懂的我就在老頭手下,從助理編輯起,一直做到今天,雖然算不上手把手教習,可也算是看著我成長起來的。加上老頭有個和我一般大的女兒獨自在海外留學,因此,對我和吳曉梅一般大的幾個嘰嘰喳喳的女孩子總是關愛有加的。我這麼一副打算不辭而別的架勢,之前還一點風聲都沒有,老頭兒難免有些不能接受。我抓著衣角,喏喏了半天,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難道跟老頭說,俺喜歡俺法律上的小姨舒展顏同學,實屬大逆不道,為避免陷入過深,小的就此迿去?我有些擔憂地看著老頭兒忽青忽白忽紅的臉,暗暗搖了搖頭,這麼一說,我還不得打120急救電話啊!
走在車水馬龍的大街上,看著熙熙攘攘的來往路人,我不知該笑該哭,醞釀了那麼久的“大事件”,居然是這麼一個不清不楚的結果。老頭兒威逼利誘, 把那張簽好名字,卻還沒來得及寫上時間的辭職信強要了過去,“我給你一個月的假,好好去散個心。如果回來還是決心要走,我老頭親自給你把辭職信交上去!”我沮喪地坐在人行道的花壇邊,也懶得管有沒有人看,坐姿是不是優雅。我才不要你以後遞呢,我要現在就親手甩到社長臉上去!我心裏呐喊著,可最終還是妥協了,一個月就一個月吧,帶薪假期,不要白不要。隻是走了以後,回來不回來,那就是未可知的事情了。
六月的天氣,已經有些悶熱了,傍晚的人似乎比白日還多些,霓虹燈一點一點亮起來了,看著這個生活了有些年頭的城市,看著忙忙碌碌的人群,我不禁有些茫然,這麼多年,我究竟在做什麼?以後,我到底要做什麼?恍惚間,遠遠的,我看見一個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身影,舒展顏,大步走在馬路對麵的人行道上,慢慢的,樣子清晰起來,連成片的各式櫥窗光線照射著,我看得格外分明,她摒著眉頭,念念有詞狀,我知道,忙碌的舒展顏一定是在和客戶或者同事電話裏討論案情什麼的。天色已晚,車流不息,路人也實在太多,形色匆匆的舒展顏沒有發現坐在另一邊人行道上的我,我靜靜地看著她走近,又走遠,沒有起身,更沒有呼叫。就是這樣吧,這就是上天給我的答案:我來,是為了陪伴。但是,也終究不過是她生命裏無足輕重的過客而已,隻能看著她,走近,然後,又走遠。而這近,也隔著6車道的馬路呢。該離開了,我對自己說,到了該離開的時候了。我努力咧嘴笑著,卻有什麼東西從眼角滑落。天氣真的太熱了呢,你看,眼睛,都開始流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