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遷一怔,揪著狐裘的手慢慢鬆了下來,緊皺的眉頭也在同時一點一點舒展開來,君遷深吸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幾乎是在她閉上眼睛的同一時間,原本安靜的屋子裏響起了一陣琮琮的琴聲。君遷沒有說話也沒有睜開眼睛,仍舊隻是這麼靜靜地坐著,專注地聽著琴——雖沒有看見,但她知道,是西門吹雪在彈琴。
這個時代的大家公子多半都是琴棋書畫無一不精,西門吹雪雖一心追尋劍道,但在這一點上卻也並不例外,但……這還是認識這麼多年來,君遷第一次聽見他彈琴。
萬花穀有七藝——琴棋書畫醫工花,《萬花秘籍》也有七部——《總綱》、《武經》、《棋經》、《書經》、《醫經》、《琴經》和《雜經》,雖說是貪多嚼不爛,但君遷畢竟是萬花弟子,每一部秘籍多多少少都是看過一些的,隻是不會鑽研太多而已。她的琴藝算不上多好,但至少,她還是懂琴的。
“琴者,禁也,禁邪歸正,以和人心。”無論是琴還是琴曲,自古都以“和”為要,但西門吹雪的琴聲裏,卻和他的人一樣,帶著一股淩厲的金戈殺伐之氣。可是很奇怪地,這種殺伐之氣並不帶有侵略性,也並沒有讓這琴曲變得違和,反而是讓君遷原本煩躁不安的心情一點一點平複了下來,在這琴聲裏漸漸地變得沉靜放鬆。
君遷不知道這首曲子究竟有多長,她隻是閉著眼睛放空了自己全部的心神,心無旁騖地聽著,一曲結束的時候,她終於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睜開眼睛看向坐在身側的男人,慢慢地彎了嘴角:“西門,謝謝你。”
西門吹雪起身,伸手摸了摸她的發頂,拿起先前因為要彈琴而放到了一邊的烏鞘長劍,轉身:
“天色已晚,該睡了。”
君遷笑,拉開椅子站了起來,吹滅了桌上的燈,跟上他的腳步:“好。”
作者有話要說: 對著妹子說“該睡了”是什麼居心233333
☆、求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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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的塞北終於入了春,萬梅山莊外的山坡山開滿了桃花和杜鵑,兩個青年男子在這花海中並肩而立,一人眉目疏朗,神色溫柔寧靜,另一人嘴角的笑意微帶戲謔,唇上的兩撇胡子和眉毛像了個十足,乍一眼看去,竟像是長著四條眉毛一般——正是來萬梅山莊找西門吹雪的花滿樓和陸小鳳。
“花滿樓,再不進去天就黑了,天一黑,西門吹雪就不見客了。”眼看著花滿樓似乎已經完全沉浸在了鮮花當中,陸小鳳摸了摸唇上的兩撇胡子,不得不開口催促。
“連你也不見?”花滿樓似乎有些詫異。
“天王老子他都不見。”陸小鳳無奈聳肩,頓了頓之後,像是忽然又想起了什麼似的,嘴角的戲謔越來越深,“能讓他在天黑之後見的‘客’我看也就隻有你家妹子一個人了,話又說回來,花滿樓,過不了多久恐怕她也不能算是萬梅山莊的客人了吧?打算什麼時候請我喝喜酒啊?”
花滿樓原本溫柔的神色微微一變,臉上的笑意頓時就斂去了不少:“陸小鳳也會信江湖傳言?”
“這可不是江湖傳言,”陸小鳳笑了起來,“每年我去萬梅山莊,十有八-九小遷那丫頭都在,而且還是和西門吹雪住在一個院子裏麵。”
陸小鳳當然是要笑的,西門吹雪是他的朋友,君遷也是他的朋友,沒有什麼比自己的朋友雙雙找到了歸宿更讓他高興的事了。但花滿樓卻沒有笑,隻是轉過頭,用一雙略顯空洞無神的眼睛“看”向了陸小鳳:
“事關小妹的閨譽,不要胡說。”
陸小鳳歎氣,有些弄不明白花滿樓對於西門吹雪這個“妹夫”到底是有什麼可不滿意的,但終於還是沒有反駁,隻是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向花滿樓道:
“再不進去就真的晚了。”
花滿樓卻搖了搖頭:“萬梅山莊終是殺氣太重,你若進去,我寧願就在這裏等你。此間鮮花之美,人間少見,我正可以多領略領略。”
陸小鳳微有些意外:“小遷那丫頭想必也在,你連她也不去看看?”
花滿樓笑了笑,搖頭:“此次金鵬王朝的事恐怕有不少危險,就不要牽扯到小妹了,讓她安心鑽研醫術吧。你若見到她,隻需告訴她爹娘頗為想念,看夠了就早些回家便是。”
陸小鳳盯著花滿樓看了一會兒,終於是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沒有再勸,看了眼已經開始慢慢變暗的天色,一個人轉身上了山——他和花滿樓相識多年,從來也沒有見過他發脾氣,但卻足夠了解他,知道他雖然看起來溫和,但決定的事卻根本就沒有人能改變,而且,他現在的心情隻怕並不太好。
為什麼心情不好?因為妹妹和西門吹雪的關係,還是因為他說萬梅山莊殺氣太重?但不論是哪一種……陸小鳳隻要一想起來就忍不住要摸著胡子大笑——劍神西門吹雪何曾被這樣嫌棄過?
……
陸小鳳每年總有那麼幾天要到萬梅山莊蹭酒喝,莊子裏的下人們對他自然是不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