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她,讓他想起了去世的母親——雖然,她們之間根本就沒有任何相似的地方,但他依然還是拒絕不了。

楚應雖然性格老成鎮定,但畢竟還是個孩子,不能完全控製住自己的神情,全部都被君遷一絲不落地看在了眼裏,大概也就能猜到他的想法了,在心底憤憤地抱怨了和自己“搶徒弟”的西門吹雪一句,隨即就無聲地歎了口氣,趕在楚應點頭前先一步開了口:

“你不用這麼快做決定,可以慢慢考慮,我不會勉強你。”

楚應張了張嘴想是想說什麼,卻到底還是因為不知道該說什麼而閉上了嘴。

君遷笑了起來,伸手摸了摸他的頭,越過他走到窗邊,伸手退開了窗,仰起頭看著窗外的月亮,輕聲道:

“萬花穀不是什麼名門大派,我大概已經是如今唯一的一個萬花弟子了。我是個大夫,醫術還算不錯,武功卻並不好,我知道你其實是想跟阿雪學劍的,我也可以告訴你,若你做了我的徒弟學了別的,阿雪是一定不會再教你劍術的——他的弟子,必然是要專注於劍的。”

楚應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君遷似乎是對於他的反應渾然不覺,仍舊看著窗外的月色淡淡地道:“萬花穀盛於唐時,自安史之亂後便衰敗了。穀中共有琴棋書畫醫工花七聖,我乃醫聖門下,為杏林一脈。”①①

楚應一直覺得君遷是一個很愛笑的人,而且狡猾得不得了,惡趣味尤其重,就連西門吹雪那樣的男人也常常會在她手裏吃癟,但她的脾氣卻很好,哪怕是對著下人,她也多半都總是笑盈盈地,看得出來根本就不在乎身份地位的差別——事實上,有時候他甚至覺得,除了醫術和西門吹雪,根本就再沒有她在意的東西了。

因為不在意,所以無所謂——這讓她在絕大部分的時間裏,心情總是不錯的。

可現在……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竟忽然覺得眼前這個語氣淡淡的女子身上縈繞著一股濃濃的悵然和遺憾——她一定,是很在乎自己的師門吧?

君遷頓了頓,忽然低低地歎了口氣,好一會兒才終於又把話接了下去:“你本有家學淵源,又頗有天賦,若願意入我門下,便為天工一脈,專研機關數術、天文曆法。”

在聽到“機關數術”這四個字的時候,楚應心中一動,眼睛頓時就是猛地一亮,同時也好像一下子就明白了那天君遷見到他做的幾隻小鳥後,那種驚訝中又帶著欣喜的神色究竟是因為什麼原因——男孩立時就上前兩步,走到了墨袍女子的身後:

“我……”

“你不用現在回答我,”君遷再一次打斷了他的話,轉過身來,微微彎下腰看他,神色是前所未有的認真,“不要因為不忍拒絕而答應,好好想一想,待我出關之後再告訴我。”

……

對於萬梅山莊的人來說,無論是自家莊主,還是曾經的“君姑娘”、現在的“夫人”,閉關都是並不少見的事。君遷和西門吹雪雖然都不在,但莊裏還是沒有絲毫混亂,所有事都在管家的操持下有條不紊地處理著——隻是這一次,有些出乎意料地,先出關的人居然是西門吹雪,又過了五天,君遷這才也終於出了關。

君遷出關的時候正是早上——她一夜沒睡,隻是盤膝坐在榻上打坐冥想,黎明時分忽然心神一動,隻覺得渾身的內力運轉忽然加快了速度,微微一怔後,立時凝神靜氣、抱元歸一,鎮定平靜地繼續如同往常一樣運轉離經易道的心法,一個時辰後,慢慢地睜開了眼睛,隻覺得經脈暢通、沒有任何遲滯阻塞,雖然一夜沒睡卻並沒有半點困倦,反倒是一派神清氣爽。

很顯然,這一次閉關的目的已經達成了——她突破了。

原本在劍三的遊戲中,離經易道的心法共有八重,她早已滿級,原以為沒有辦法再進一步了,但現在——她忽然想起係統消失之前她問起關於鋒針的事,還記得當時係統的回答是【既然遇到了瓶頸,那就隻能去突破了】。

當時還以為隻是在說鋒針的事,但現在一想——這句話其中的含義,或許遠不僅僅是指一個“鋒針”而已。

這一次的突破,讓她漸漸開始越來越偏離了劍三的遊戲,也越來越清楚,這不是遊戲,而是一個真實鮮活的世界——她不知道這樣的偏離究竟好不好,但……事已至此,她隻能接受,而且事實上……她並不排斥著這樣的改變。

說到係統……君遷長長的歎了口氣,似乎是想將心裏那種難言的悵然隨著這一口濁氣盡數吐出,隨即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感覺著體內又深厚了不少的內力運轉起來流暢自然,笑了笑,起身推開了門。

早晨的空氣很好,君遷深吸了口氣,隻覺得身心舒暢,不緊不慢地往主院裏走——不知道西門吹雪出關沒有?多半還是沒有吧,他每次閉關,時間似乎總是要比自己長些的。不過他不在也沒關係,反正她來主院要找的也不是他……

君遷正在心裏琢磨著呢,誰知道剛一進院子,居然就看見了那抹熟悉的白色身影,和往常一樣正在練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