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苦痛便是世上所有的言辭都無法形容其萬一。

劍很鋒利,刺破脆弱的眼珠並不會發出什麼聲息。

兩行刺目的血從沈筠臉上淋漓而下時,瀛澤隻覺眼前除了紅色,再無其他。

今生從未如此絕望。

五十三、

瀛澤的身體顫唞得越來越厲害,披散的黑發間露出的一點雪白脖頸不知何時變成了血紅色,空氣中開始彌漫著一種燒焦的味道,很腥很嗆,仿佛血液都燒沸了燒融了,隻剩一片滾燙的焦黑。

沈筠腳下的血卻依然平靜地流淌著,平靜得讓人恐懼。他一聲不吭,仿佛一個蒼白的人偶,臉上身上全是觸目驚心的血跡。

瀛澤忽然不抖了。

像是察覺到了什麼,跪在他身後的哥哥忽然掙紮著起身。“不要!”嘉澤麵色慘白地大喊一聲,一掌向瀛澤的後頸劈了過去。

公子竟也沒有攔他,隻是縱身而起擋在天君麵前,看著那掌飛快地劈下去。

嘉澤隻恨不能再快一些。

這一切盡在電光石火之間,片刻之後瀛澤用眼角餘光看見嘉澤和公子被天君摔到一邊,哥哥臉上有血,卻還掙紮著想要爬起來。

記憶中從來沒見過他這個樣子。

驟然失態的哥哥、毫不留情的一掌,以及即將沸騰著洶湧著仿佛要破體而出的什麼東西,讓瀛澤隱隱明白了什麼,但已經太遲了。

真的太遲了。

不遲又如何……就算早知道也一定控製不住自己吧。瀛澤最後看了一眼大叔滿是血汙的臉,從心底一路竄上來的劇烈疼痛成了他心底最後的一絲清明。

“我早該想到的……”嘉澤越發麵無人色,聲音也陡然淒厲起來,“我早該想到的!”

為什麼在實力懸殊的情況下不幹脆出手,為什麼一定要鳶混入他們中間,為什麼要折磨沈筠以做威脅,以天君的能力本來沒必要如此的,但現在,這些他們以為毫無意義的舉動全都有了答案。

因為……他隻是想要瀛澤失控而已。

所有的心血和鋪墊全都付諸流水,什麼天庭臣屬身份特殊,什麼情勢所迫動手須三思,隻要逆鱗之主妄動嗔念提前覺醒,這些前提就通通不存在了。

一個無法控製自己力量的巨大威脅,僅這一條,就足夠讓瀛澤去死。

即使是天帝,權衡之下也不會加以阻止的。

無妄天君把寒塘劍隨意地丟在地上,自己退後兩步拭淨手上的血,然後很從容地笑了起來。

他仿佛已經看見這頭小龍被掐住脖子,甚至被放血抽筋扒皮的樣子了。

具體怎麼做他還沒有想好,但唯一可以確定的是,縱有逆鱗之力,這未成氣候的小龍也不是自己的對手。

他能力低微,還根本不會用自己的力量。

看著目色如血的少年直起身子一步步走近,天君笑得更加明顯。衣袍之上雲雷翻滾,黑氣浮動,他的臉上卻是一片明亮到刺眼的笑意。

他真愛這樣直接的法子,什麼規矩什麼顧忌,想要的就痛快下手,這才是真正的自己。深吸一口氣迎上少年劈過來的勁風,他痛快地大吼一聲,眼神微動,周身發出炫目的金色光芒。

嘉澤強撐著爬起來,卻隻看見弟弟長發披散,喘熄急促,起身走了幾步之後忽然瘋了一樣向無妄天君衝了過去。與此同時天光忽然暗沉如同驟雨將至,一道巨大的霹靂撕開濃黑如墨的陰霾,落在院子的正中間,激起煙塵衝天,烈火無垠。

公子一手護著嘉澤,將他從煙火中硬拉了出來。

嘉澤稚弱的身子不住顫唞,他抬眼看了看衝天大火,忽然重重地咬破下唇,將口中的鮮血噴了出去。

略帶腥氣的雨霧熄滅了火焰,院中隻剩一片焦黑,碎成齏粉的青石上躺著一段被燒融的金屬,依稀是寒塘劍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