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你走,然後立刻去接他。”

嘉澤聞言卻微弱地掙紮起來,公子攥住他微微抬起的手,正想說什麼,卻聽一旁沈筠靜靜道:“我去。”

“你說什麼?”公子反問。

“我去接瀛澤回來。”沈筠看著他,低聲道。

“不可能,”公子幾乎是下意識地開口,“那裏太危險,你一個凡人……”

“那是瀛澤!”沈筠忍不住衝口而出,片刻之後才略微平靜了些。他看了一眼麵目全非的院子,深吸一口氣說:“我是凡人沒錯,可他也隻是個孩子……他一定還認得我。”

公子還在猶豫,他懷中的嘉澤卻忽然安靜下來。

就這樣靜默了許久,他輕輕點了點頭。

公子身負異術,一來一回之間並沒有花多少時間,但不過一頓飯的工夫裏,沈筠卻是實實在在地度日如年。從眼前情勢和隻言片語中迅速判斷出瀛澤的處境,連一向強勢的嘉澤都傷重瀕死,那個孩子的情況……恐怕隻會比想象的更糟。

公子出現的時候,幾乎是被他一把抓住的。

意識到自己失態的沈筠默默放開手,刻意忽視公子臉上顯而易見的疲憊,開口說:“走吧。”

公子看了他一眼,上前拉住了他的手。

途中風物從容,並沒有想象中的風馳電掣,然片刻之後人言已殊,竟是不知不覺間已越千山萬水。沈筠一個字都不問,公子也不說,直到停下來的時候白衣白菊的人才忍不住道:“你不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麼?”

“想。”沈筠點點頭,“但不是現在。”

不是現在。

單這一路行來的奇遇便是旁人一生難遇,修行、法術、天神,那是他不了解的陌生世界,對它們沈筠從來都保持著應有的距離,但若有閑暇,他願意聽瀛澤細細講給自己聽。

但不是現在。

太多的事他不懂,太多的事在他不在的時候發生,但事關瀛澤,他便不是一個被排除在外,百般保護的人。

凡人又如何,他是凡人,所以隻關心凡人明白的事。

多問一句,便是多耽誤一分救瀛澤的時間,發生了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如何,重要的是他能做什麼。

直到雙腳踩在泥沼邊鬆軟潮濕的土地上時,他一直都這樣想。

五十九、

落地的瞬間,視線中有道銀光一閃而過,但很快就消失了蹤跡。沈筠渾身一震,忍不住向前多踏了一步。

腳立刻陷入了冰冷的泥潭裏。

公子察覺時沈筠已經迅速後退,在他伸過來的手上微一借力,自己退了出來。腳上沾染的淤泥透過鞋麵,散出刺骨的寒意,這裏竟不是尋常發散熱氣的泥沼,每一滴泥水都冷得如同萬年寒冰。

“這是清冷淵。”公子身後一個白衣上爬滿紫藤的俊秀男子道,“淵中極寒,瀛澤避入其中,人不得近。”

沼邊還遠遠近近地站著一些沈筠不認識的人,有撐著紅傘的女子,有孿生的少年,有帶著琵琶的男人,還有須髯皆白的老者,顯然都是和公子有關的人,也許就是來自他說的“夢華巷”。但沈筠沒有問,隻是再次伸出腳略微試探了一下泥的鬆軟程度,然後道:“我怎麼下去?”

“走進去。”公子緩緩道。

先前開口的男子忍不住輕輕“啊”了一聲,卻沒有打斷他,隻聽公子繼續道:“這泥沼不深,大概隻到胸口,會讓人呼吸艱難,卻不會完全不能呼吸。”

沈筠靜立在原地,等他說下去。

“但它真的很大,”公子語聲微露疲倦,卻絲毫不顯柔軟,“況且此地冰寒遠非凡人所能承受……我不能保你不死。”

“我能過去,但瀛澤神智已失不肯跟我走,”停頓片刻,他又道:“所以在找到瀛澤並把他帶回來之前,你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