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又有大臣暗示,若他這個一國之主寧死不降,江南其他州郡定會持續抵抗。
眼前這個男人,為侵占江南,花了數十年編織一張大網,將他牢牢套於其中。隨之而來各種權謀之術。縱然投降能讓江南免去災禍,而開國獻降又能為宋軍免去多少戰事。
一敗塗地。
趙匡胤問完話就站起身,他並不想要李煜的回答。隻是要傳遞給他一個信息。往前幾步,眼睛先去看李煜搭在一起的雙手。
之前就曾細細看過他的手,文人的手,纖細不實,隻可撫琴弄墨。然而一旦握起筆來,這般文弱的手也能殺人於無形。
6、第 6 章 ...
筆,是文人的劍。不同於武人手中揮舞的那柄千錘百煉的鋼鐵——即可傷人,又可防身。文人的劍,曆來要以自己的鮮血做賭注,換取擊殺對手的機會。
千餘年來,多少文弱書生將全家性命都葬送在自己手中那支筆上。
無論多麼凶狠鋒利的劍他都有自信將其製服,摧毀。如今,還未找到這個文人國君手中之劍究竟指向何處,自己竟被那劍身劃過之處灑下的濃濃哀愁纏住。點點惆悵,柔極無形,卻漫天蓋地。無處不在,無孔不入,不知從何時開始,就一點一點,繞住他自己這把所向無敵的利劍。
千餘年前,就有人說過,柔弱勝剛強。
心中低歎,雙手一張,一收緊,將眼前的人鉗入懷中。
絕世僅有的東西,向來隻能激起他體內深處隱藏的不安分血液。當初,他就是被一股咆哮呼出的欲望牽引著,將中原皇位,套於手中。
繼而是天下。
如今的目標,多了一個人。
一個長在深宮,養於婦人之手的男人。慈悲仁厚,誌短怯懦,文采絕世,心若赤子。
明德門前,本以為會一如既往見到卑微的乞求。君臣十多年,他以為,已將他軟弱怯懦的性子摸得一清二楚。
一襲白衣,長身玉立,驚世柔美刺入他的眼。單薄纖弱,倔強與他對視。眼中神采幹涸黯淡,無比幹淨。
已多久,沒見到那樣的眼睛了?
在位之後沒有,在位之前,記不大清楚…
或許,在這亂世中,從沒有過,也不該有這樣的眼睛。
李煜本能施力掙脫,禁錮他的那雙手臂紋絲不動。緊貼的皮膚帶來不可回避的羞恥,甚至能感受到對方強有力的心跳。
天性中的軟弱怯懦,每次在強者麵前都被無限放大。麵對掃平天下的中原王朝,除了奉送出自己的國,他從來不敢說不。
早已習慣,在無法可躲,無處可避之時對強者惟命是從。
是否,要繼續恭順退讓,包括讓出自己?
不,
不行,
不可能。
難得的怒不可遏,抬頭質問卻根本看不到趙匡胤的臉:“你瘋了?!”
“朕,清楚得很。”字字清晰有力,一隻手撫上他的頭,“倒是你,不該北上後寫那些詞。”
天籟一般,隻一遍,再不絕於耳。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晚了點,這兩隻對話向來折磨死我的腦細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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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槿蘭一隻手伸進水中,對周圍的宮婢道:“就這樣正好了。”
他,應該會喜歡這般溫溫的暖意吧。
走回殿中。主殿的門仍然緊閉,縫隙之中透出幾不能察的暗橘色燭光。殿門外,筆直站著兩個宮婢,頭低埋。還有官家身邊貼身的王公公。
“公公,都準備妥了。”輕聲回稟。心裏卻不自覺聯想起殿中的事,少女的臉微微漲紅了些。下一刻又嗔怪自己胡思亂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