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你現在快去給她取套幹淨的衣服,等會兒打完針了她要換衣服。”交代完,醫生就去忙別的事去了。
這個四五十歲的婦科醫生怎麼說起話來跟餘越那麼像呢?真是字字帶刺,針對性又強。
安雪羞愧萬分。
雷從光更是不自在。他幹咳了幾聲,取出手機打起電話來:“從芬,拿一套安雪能穿的衣服來怡景二醫婦科急診室,特別是褲子。”
“明白。”不用雷從光說清楚,雷從芬立即就在店裏為安雪找好了衣服,打好包,然後驅車往雷從光說的醫院趕去。
急診室裏,安雪縮在被子裏一聲不吭,而雷從光也不知道這個時候該講什麼。
他與她之間的印象並不好。他在她的眼裏就是個不可理喻的“惡霸”。而她在他的眼裏不過就是一隻生活作風亂七八糟的、可憐的“巴巴狗”。
但,他與她都接受了一個現實,似乎在往後的日子裏,他與她之間都不能繞開對方的視線了。
“我們和解吧!”許久,雷從光才說了句話。他經剛才的一鬧,覺得嗓子似乎有些嘶啞了。
安雪沒有出聲,就睜著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盯著上方的吊瓶。藥水沒多少了,掛完以後就可以走了。再不用看這張雷黑臉了。
“其實,其實平時的我不是那樣的。”他默默地對自己說。是啊,他不是那樣的,可是怎麼一遇上安雪就那樣了呢?
沒有事總是作弄她幹什麼?還搞出這麼一件讓人好笑的事情來,真是不該啊!
“麻煩雷主任幫我叫一下護士,我的點滴打完了。”安雪終於說話了,但卻是讓雷從光失望的一句。他為什麼要失望呢?難道他對她還有什麼叫法上的期待?
雷從光拉門出去,叫來護士。
“今天的醫療費,還有我摔的你買的洗發用品——價值一千六百多元,我會一並還你的,隻是時間要晚一些,估計到年底吧!”現在是年初。她許了一年的期限。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她要吃、要喝,還要開銷,存幾千塊錢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醫療費是小事一樁。退洗發用品是逗你玩,損失了當然是我的問題。我又沒有向你討錢!”雷從光這才說了實話。
“我這人從不喜歡欠人家錢的。就是你不向我討我也會還的。說話算數,不算數是豬。”她捂著手背,又是那句口頭禪。
不過,還有一筆欠款是不好辦的,就是今天在商店摔碎的那些洗發用品的損失。如果要賠償那些損失,就是把她賣了恐怕也是賠不起的。隻是,那主要是由於雷從光的無理取鬧所致,又豈是自己一個人的責任呢?
“還是回計生站上班吧。在商店太累了,不適合你。到那裏畢竟輕鬆一些,而且待遇比這邊強百倍。初八那天見你沒有來,我就幫你請了事假。你的工作手續已全部辦好了,已是計生站的正式一員了……”雷從光轉移了話題。
“我不想欠你的,我想靠自己的努力生活。”他不就是覺得給她安排了工作,就對她為所欲為嗎?
她離了婚可以失去這、失去那,但就是不想失去尊嚴。幾乎沒有想,安雪堅定地回答。隻是在他說初八就給自己請了假的時候,心裏好像湧出了一股很讓自己感到陌生的東西。
“我沒來遲吧,衣服拿來了。”正當兩人僵持著,雷從芬來了。
“幫她換一下。”雷從光歎了一口氣。或許是與她年齡上差了一截,跟她怎麼也說不到一塊去。
雷從芬做事沒有讓雷從光不滿意的。一條有伸縮性的深色鉛筆褲,一件粉紫色的中長風衣,讓身材嬌小的安雪穿了後像個漂亮的公主。
雷從芬除了話不多外,還不好事。等安雪換好衣服後,沒多說一句便開車走了。
也不管安雪願不願意,雷從光伸手緊拉住她的手,將她帶進自己的車裏。
他想送她回家,而她剛輸了液,精神也不大好,送一下也可以。於是,車子啟動後便向她家的方向駛去。
“我已不在那裏住了!”見車子跑的方向不對,安雪趕忙說。
“你到哪兒去住了?”雷從光慢下車速。是啊,他曾經進過她的房子,裏麵有了灰塵,似乎很久沒人住了。
“掉頭,反方向,往計生站旁邊的機械廠的宿舍那裏開。”安雪靠在寬大鬆軟的座椅上懶懶地說道。
“你那房子是要出租,還是要賣?”似乎從來沒有跟安雪這樣心平氣和地說過話,雷從光將車掉頭往安雪說的地方駛去。
“那房子不是我的,是前夫的,是租是賣都與我無關。”她微微地閉上眼睛。其實打過針了肚子還是有些疼,隻不過現在疼得能忍受了。
“房子應該是你與你前夫所共有的,怎麼會是他一個人的呢?”雷從光很是不解。
“那是他父母的房子,他父母又買了新房後就把那個房子給我們了,但一直沒有給我們過戶。也就是說,房產證上還是他父親的名字。你說,這樣的房子我還有產權嗎?”安雪不平地說。
“那你分到多少存款?”雷從光繼續著他想問的問題。
“我又沒班上,讓他養了三年。家裏本來就沒有什麼存款,拿什麼分我?”說起錢,安雪一臉的暗淡。
“你淨身出戶?”難怪這個女人窮得要死。原來她的前夫就是這樣欺負她的。問題是,他在商店裏看到的是,她對前夫比對他可要“好”得多哩!
“是啊!”她勉強地睜開眼睛看了看雷從光,似乎很正常的一件事在他的反問下變得不正常了。
“是這裏嗎?”說話間,雷從光將車在機械廠宿舍旁邊停了下來。
“是。”腰還是酸酸脹脹的。安雪下了車往她的租屋走去。而雷從光也下車一聲不響地跟在後麵。
已是後半夜了。看著安雪撐著腰慢慢地走著,雷從光的心裏不禁酸酸的。離婚女人,真的是很悲慘啊!
到了租房門前。打開門,安雪轉身:“謝謝,我到了。”
樓前一片黑暗。也許……是因為廠區的路燈壞了?他打開他的手機為她照明,送她上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