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死了。黑魔王親手殺了他!
不,這有可能。
另一個聲音跳起來,激烈地反駁著。
就算被蜂蜜糖漿糊了腦子,阿不思也開不出這種玩笑!
……
“給我十分鍾。”
最終,斯內普聽到自己的舌頭這麼說,語調艱難幹澀,就像他一直賴以為生的嘲笑之泉突然枯竭了。
然而,汩汩地,雀躍地,在幹涸皴裂的地表之下,有什麼東西重新湧動起來。
138(二)
“不,這不可能。”
盧修斯·馬爾福一臉震驚地呆站著,斯內普因為對方灰色眼睛中的巨大情緒波動而產生了某種陰暗的愉快。
——多麼難得的傻樣啊,這就是那個喜怒不形於色的馬爾福家長!
“西弗勒斯,你真的確定嗎?你肯定這不是任何針對我們的詭計,不是記錄上的失誤,不是鄧布利多搞錯了?”
“你覺得我會貿然跑來告訴你一個未經確認的答案?”
斯內普對盧修斯神經質的反複追問感到不耐煩,但他寬宏大量地沒有指出這一點是多麼不符合對方的一貫作風。
“阿不思·鄧布利多昨天已經去倫敦的一家麻瓜賓館裏見過他了。他似乎在這些年裏長了點個子,變成了一個——啊,‘生機勃勃的青少年’——但那毫無疑問就是他。”
“鄧布利多親自去見他?”盧修斯稍微從震驚中恢複過來,眯起眼審視斯內普,“你為什麼不去?”
“我為什麼要去?”
片刻沉默。
該死,接嘴接得太快了!
斯內普懊惱地意識到自身犯下的錯誤,同時為老友眼中流露出的興味感到不快。
“他讓我們以為他死了,十年間沒有一次聯絡;現在他活蹦亂跳回到英國,指望著我們就這樣重新接納他?沒門。”
斯內普這麼說,努力讓自己的語調顯示出遭受欺騙後的陰沉憤怒——當然,他確實是這樣,隻不過他需要小心地不讓另外一些東西泄露出來:那些顫唞的狂喜、失而複得的難以置信、克製不住的飄忽思緒和不受掌控的輕快步伐可不適合西弗勒斯·斯內普,一點也不。
又是一陣沉默。
斯內普不承認老友似笑非笑的目光讓自己產生了些微的心虛;至於壓力……壓力總是有的。不管怎麼說,對方是狡猾的盧修斯·馬爾福。
“那麼,好吧。我們先不要聯係他——畢竟十年過去了,誰也不能肯定他是否一如往昔——就你的情況而言,恐怕需要完全不理睬他才行。”
盧修斯點頭表示讚同,悠閑地坐回沙發上,用隨意的口吻做了結論。
“讓我們先觀察一下吧,定個期限——也許一年?如果情況讓人滿意,到那時我會考慮重新迎回我的珍寶……”
斯內普怒視對方,為這種不恰當的措辭感到不快;盧修斯在唇角勾起一個對鏡錘煉無數次的商用微笑。
“而你,我的朋友,請隨意。我希望你能堅持得比我更久些。”
……
狡猾的盧修斯·馬爾福,並且卑鄙——比天底下所有人都卑鄙,比通常的盧修斯·馬爾福本人更卑鄙!
“很好。就這樣。”
斯內普幹巴巴地回答,轉身走出了房間,不去看從剛才起就在門外喜極而泣的納西莎。
反正,一個結了婚的女人總是不缺乏安慰她的人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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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西弗勒斯,你就不能消停一下嗎?我保證,如果你不在旁邊走來走去、喋喋不休,納威會做得比現在好十倍!”
鮮活的、嫩綠的、純天然的生物。花費十年時間吞掉了正常人能想象的一切苦頭,但還是神奇地沒能變得更像樣一點,這種不可思議的失敗到底源自哪裏?
斯內普冷冷注視著那頭淺亮的綠色長發,幾乎克製不住想要甩出大把的譏諷,但最終他按捺住了,用幾可稱為安詳的態度給出了最最斯內普的回複。
“公然頂撞教授,放學後勞動服務——下午五點到費爾奇的辦公室去領罰。”
……
然而事實證明任何最最斯內普的東西都不受梅林喜愛,十分鍾之內意外就發生了。又是納威·隆巴頓。斯內普痛恨任何不能與坩堝跟魔藥和平共處的人!
如果這種人還總是殃及池魚,那就加倍可恨——
“你怎麼樣?”
“我想我看不見了。”
鮮紅的血液從對方碧綠的雙目中湧出,順著白皙的臉龐往下滴落。
斯內普直到剛才還在安穩運作的心髒狠狠跳動起來。
……
斯萊特林院長有義務確保學生的安全。
長達兩周的時間裏,這是督促著斯內普每天深夜爬下床,悄悄進入醫療部探望眼盲病人的理由。
我真是盡職盡責。
聽著病人安詳綿長的呼吸聲,看著病人在月光照耀下幾乎顯得晶瑩剔透的睡臉,斯內普滿意地自我嘉許,然後靜靜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