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1 / 3)

織布的本事,又施法招來六位姐姐幫襯,指著董永那點力氣、那麼實誠的心眼,一輩子別想擺脫長工身份,逃脫地主老財的剝削。

薛平貴於是決定去參軍,謀個前程。王寶釧留不住他,她心知這是唯一的出路,不然隻有雙雙餓斃的份。愛情永不會是男人生命的全部。她所珍愛的,必將棄她而去,這是她的宿命。誰叫她愛上的,是這個男人可能的、光明的未來。不知她有沒有暗自後悔,不過以她的剛烈,就算是後悔,她也不回頭。

馬就係在遠處的樹下,他要走了,留給她幹柴十石米八鬥,囑咐她在寒窯度春秋。他也知道這點米糧不抵什麼,就算不算上通貨膨脹也支撐不了多久,可他現下能給她的全部,也就這麼多,所以他對她說:“王三姐呀,守得住你將我守,你守不住來將我丟。”

他話已言明,皆因他知前途未卜,生死難測,他走後這點米糧絕不夠一女子長年過活,所以他有言在先,寶釧啊,如果你實在過不下去了,有合適的人,你改嫁了我也不怪你,如此給她留後路,也是給自己留了後路。他話雖殘酷,終是好男兒坦蕩蕩,好比英雄即將要赴千裏疆場,將生死都清了。

王寶釧應道:奴在寒窯就度春秋。守不住來也要守,縱死寒窯我也不出頭!這般斬釘截鐵義無反顧,似乎有非把自己塑造成貞節牌坊的意思——她已經是烈女了,就欠個貞節。

結果那薛平貴接著來了一句:“著哇!三姐說話誌量有,上得古書美名留!”——你自己要當貞節烈女,我樂得成全順手送你個牌坊。

在王寶釧的一生中,真正快樂充實的時光,不過是小喬初嫁了,與薛平貴朝夕相對遙想將來的一段日子,那時她如仙女臨凡,她看他如陌上春動,英氣勃勃,彼此有一種相知相惜的喜意。可惜良時苦短,等到生活的艱窘來磨損愛意,他轉身奔赴前程而去。愛情從現實走向虛幻,王寶釧即陷入一種無法掌握未來的盲目等待當中。

十八年,王寶釧停留在回憶中,過著清教徒式的生活。一個人靜愛,將等待變成一種姿態。有多少寂寞也得摁住了,按成了心頭的朱砂痣,守成了心上的白月光。

將等待變成姿態(3)

等待是一種姿態。她願意將這姿態不計代價無休無止地延續下去。這一行為已經成為延續她生命的意義和信念。十八年,她由青春少艾變得年老色衰。她的男人卻由無名小卒,躋身為異國新貴。

在離鄉最初的日子,王寶釧的確是薛平貴為之奮鬥向上的動力,為了不負相府千金的深情厚望,他決定舍身忘死要幹出一番驚天動地的事業來配上她的青春貌美,報答她慧眼識珠。可惜他在飛黃騰達的時候,她卻青春隕落直線向下了,男人和女人的不同在於,男人曆經患難後常常會保值,而女人一旦辛苦操勞便會貶值連帶乏人問津。

再濃厚的深情,再堅定的心意,也抵擋不住時光滴水穿石。經年累月,他四處奔波,生活起伏跌宕,最終連他也拽不住記憶的線索。她的影子在他印象中越來越模糊。

——誰也無法阻擋愛情的時過境遷,包括我們自己。

當遲暮的王寶釧從窯洞裏走出,她以為自己經受住了漫長的考驗,得到了應有的回報。這一刻她足夠自豪,因她足夠忠貞,可惜她隨之看見了他的不忠貞,她看見的,不止是日思夜想的薛平貴。他身邊還有個她意想不到——另一個貌美如花的女人,她款款地自我介紹:“我叫代戰,是西涼國的公主。”

她怔住了!這是她死也料想不到的,在她美好的構想中,十八年的等待隻通往花好月圓的偉大結局。不然,月明星稀也行,但是隻要他和她兩個人天荒地老,可現在,不期然,他有了新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