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2 / 3)

任她如何努力地柔情似水,丈夫的體貼裏藏著掩也掩不住的冷淡。他們不再心有靈犀,多年前溫柔真摯的少年,眼中柔情就可溶化她身體的少年,早已在時光中死去。原來,一切不過是她心裏虛妄的執著。一切不過是她為了堅持而堅持的一廂情願。

他現在給予的溫存,再不複當年的鮮活的衝動,甚至都不真實,充滿了敷衍的意味。那隻是為了補償給予的配合。該悲哀還是慶幸,她還沒有喪失一個女人最後一點關於愛的感知力。

——她清醒地意識到他不再愛她。

現在,她後悔了!死守著一段早已死亡的愛情,如同死守著愛人的屍體,該腐爛的還得腐爛,該灰飛煙滅的還得灰飛煙滅。消亡才是世道的永恒。

現在,她知道了!愛情並不是生活的全部,她曾經矢誌使愛情成為生命中最重要的事。她不懂得女人若想自己的生命活得有價值,需要愛情,卻不可將全部的希望寄予愛情。尤為可悲的是,她舍棄了親情,而親情才是人生真正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如果一個人,連與生俱來的親情都不懂珍惜,那她注定要和愛情失之交臂。

在重逢後的不久,她就死了。死得很自然,很蹊蹺。她曾向往的光明未來,她等待了十八年,卻隻擁有了十八天,而這十八天,不是用來享受,而是心灰意冷,徹悟前塵。

嫉妒是盞鶴頂紅(1)

魚玄機這個女人,活在現代的話,絕對是co*opolitan,有才有貌有事業。才貌雙全自不待言,鹹宜觀豔幟高張,做女道士做成業內翹楚,滿城盡逐桃花箋,也算是事業有成,值得學習。

長安,沒有魚幼薇已經很久了。傳說中五歲頌詩百篇,七歲出口成章,十一二歲便詩名盛播長安城的女詩童魚幼薇,消失了。長安城郊的鹹宜觀裏,多了一個魚玄機。大張豔幟的魚玄機。

溫庭筠走了,李億走了,所有的男人都是林花謝春紅,太匆匆。她這一生,似乎是能留得住男人賞春,卻留不住他們為春停駐。

從一開始就是悲劇。悲劇,無論怎麼也翻覆不出手心的,是宿命的棋子。人生是生死歸宿一早限定的戲。

長長來路。命有玄機。

暮春。長安暮春。大唐長安桃花飛揚的暮春。平康裏的桃花一樹一樹連綿如雨,落滿了她回家的路。她身邊有一個大耳、肉鼻、闊嘴、貌似鍾馗的男人。他是溫庭筠,來此拜訪長安女詩童魚幼薇。

他是她仰慕的詩人,終身不第,然而詩名遠播,他來看她,她快樂得要瘋掉。隻是並肩在岸邊走,卻說不出的心思甜蜜,走著,他說,就以“江邊柳”為題吧,試一試你。

她作了詩,輕聲吟誦《賦得江邊柳》:

翠色連荒岸,煙姿入遠樓;影鋪春水麵,花落釣人頭。

根老藏魚窟,枝底係客舟;蕭蕭風雨夜,驚夢複添愁。

“影鋪春水麵,花落釣人頭。根老藏魚窟,枝底係客舟”,溫庭筠回味著。眼前的女孩不僅容色殊麗,才氣也令他*不已,一個十三歲少女作詩用筆如此老到,遣詞用語,平仄音韻,意境詩情,皆屬上乘。

她桃花般鮮嫩的嬌容映入春水,亦映入他眼簾。這女孩眼中的明淨使他心動,忍不住有伸手掬一捧的衝動。他轉望自己的麵容,自卑感油然而生,他不願意讓心愛的女孩覺得他的親近是出於別有用心,他怕別人議論他垂涎美色,更怕她厭棄拒絕。

與其被拒絕後失去,不如就在感情初初萌芽的時候,限定位置吧!不要錯位。永遠不得到,也就不會失去。他決定以自己的才華滋養她,就讓我看著你,驕傲地成長,變得出類拔萃。他不懼紛紛的議論,收她為徒,傳授她詩文。隻可惜,他悉心栽培,依然改變不了她日後豔幟高張的命途,不過為她日後的豔史多添了幾筆談資。多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