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鴻雁在雲魚在水
到得一個鎮子,突然發現很多人圍在一堵牆邊看著什麼,邊看邊指指點點,因為人多,四人放慢了馬速,經過那堆人群裏,安小朵隨意掃了一眼,牆上好象畫了一幅人像,她一怔,那人像,怎麼有點像洛熙?
她慌忙下馬,而這時,沈子軒也發現了,他們擠到裏麵,細細一看,安小朵就覺心髒抽搐得厲害,痛不可言,她捂著胸口,蹲了下來。
沈子軒把她抱出來,她癱在那裏,一動也不動,隻是念叨著那人像上幾個鮮紅的大字:緝拿逃犯洛熙!
他不是駱寒嗎?他不是大清國的附馬嗎?他怎麼又變成了洛熙?是誰揭穿了他的身份?
逃犯洛熙?
逃犯?她突然又歡喜起來,這麼說,他沒有被抓到,他逃掉了,可是,他逃去了哪裏?他現在又在何方?三年前的逃亡 生涯,他受了那麼多的苦,這一次,他難道要再下一次地獄 嗎?
安小朵突然強烈的後悔起來,她不該回山東的,她應該留在離他最近的京城,她應該聽他的話,應該跟他一起亡 命天涯,那樣,不管走到哪裏,他們總歸是兩個人,他們可以相互依靠,相互攙扶,相互取暖,想到他又要一個人,麵對這淒苦無限的逃亡 生涯,她的心,又是一陣鑽心的痛。
“落落,你怎麼樣?你不要太難過,他逃掉了,他沒有死,我們再慢慢的想辦法,好不好?”
沈子軒見安小朵麵色蒼白,一言不發,也是一陣心慌。
溫寧和綠痕兩人這下也顧不上自己的事了,也忙著安慰安小朵。
“小姐,小姐,你別這樣,你得想開點,隻要王爺沒死就好,你自己先要好好的呀,自己好好的,才能幫到他呀,小姐,你說句話,你別嚇我呀!”
綠痕說著又哭起來。
溫寧握緊她的手,“落落,我幫你找他,相信我,我在江湖上的朋友很多,我會請人打聽消息的。”
安小朵閉上了眼,“哥哥,找個地方,我想休息一下。”
客棧裏,安小朵慢慢恢複了思考的能力,她冷靜下來了,她突然想起了何宇,他是洛熙的貼身侍衛,對他忠心耿耿,他應該是最能知道事情原委的。
安小朵收拾了幾件衣服,又帶了足夠的盤纏,夜色降臨,她留下了一封信,一個人,牽著馬離開了。
這是她的事,是她和洛熙的事,如果他們之間,注定是這樣悲苦飄零的命運,那麼,無論如何,不能再讓她的家人牽涉其中了。
京城,效外,駱王府。
駱王府已被兩張慘白的封條封住了,安小朵不過走了十天,這裏牆外的草居然瘋長,讓十天前還張燈結彩的駱王府,一片荒涼的氣息。
這一路打聽來的消息千奇百怪,有的說,洛熙化成駱寒,就是為了完成他父親未竟的事業,來奪大清國的皇位,有的說,洛熙已被抓入大牢,秋後問斬,還有的說,洛熙會變臉,他根本就離開京城,他甚至沒離開皇宮,他就隱藏 在宮中某一張麵孔之下,伺機刺殺皇上;更甚者說,洛熙拐走了格格,作為人質,這下皇上也拿他沒辦法。。。。。。。
安小朵去了她和洛熙的桃花源。
桃花已經落盡,綠樹青蔥,青山依舊,流水依然,而人,已不在。
她坐在岸 邊的一塊大石塊上,看著流水發呆。
這時,一個樵夫打扮的年輕男子逆著溪水走了上來,手裏抓著一條大魚,背上背著一捆樹枝。
他走到安小朵麵前,突然驚喜的叫:“沈姐姐!”
安小朵也是驚喜萬分,真沒想到,這人,居然會是何宇,她在京城裏把他常去的地方走遍了,也沒找到他,卻沒想到,他在這山穀裏。
“我就知道你會回來這裏的。”何宇又高興又難過,“將軍出事後,我就一直住在這,將軍讓我,在這裏等你。”
“他?他現在好嗎?他在哪裏?”安小朵急急的問。
何宇搖頭,“我也不知道,但是,他說,他要向江南走,還說,叫我記住一句詩,背給你聽,叫什麼,鴻雁在雲魚在水。”
何宇說完,見安小朵一臉擔心,又說:“沈姐姐,你不要擔心,他不會有事的,因為,長樂格格和他在一起。”
“長樂?她怎麼會?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呀?洛熙一直很仔細,怎麼可能突然敗露呢?”
何宇深深的歎息,把手中的魚重重的摔在地上。
“還不都是那個月影,不是我說你們,你和將軍,就是太過善良了,對那樣壞的女人,就該斬盡殺絕,是她跑去官府告的密。”
“天哪,她怎麼會這麼做?她的肚子裏,還有她和洛熙的孩子,洛熙倒掉,對她又有什麼好處?”
“她肚子裏的孩子,沒有了。”何宇說。
“啊?”安小朵又是一驚。
“那天,將軍說了她很多難聽的話,她衝了出來,自己一個人在屋子裏又哭又叫,跟瘋了似的,那時,你和將軍已去了桃花源,她在屋子裏折騰了半天,沒聲音了,我趴窗一看,差點嚇死了,她渾身都是血,躺在那裏,一動不動,我就叫了大夫來,大夫救下了她,孩子卻沒了,大夫說,是她自己用手使勁的錘自己的肚子,導致孩子掉了的,她這個女人,真是瘋狂,居然能親手殺死自己沒出生的孩子。”
何宇說著,眼裏顯出一種驚懼之色,顯然那天的情形,相當的瘮 人。
“她出事之後,因為七天後就是大婚,府裏的人都忙著準備喜事,也沒人管她,管家隻是派了一個丫環照顧她吃喝,而我知道,你和將軍,也隻有這七天的相守時間,所以,也沒去跟你們說,反正孩子已經掉了,說了,將軍隻怕會更恨她,後來,你和紅芷妹妹走了,我去送你們,然後,又去宮裏幫忙,就徹底的把月影給忘到了一邊,就在大婚當晚,格格和將軍剛要安歇,一個小丫環慌張的跑過來敲門,我問她什麼事,她也不肯說,直到格格出來,她才附在她耳邊說了幾句,格格當時的臉色,我說不清楚,很震驚,卻又很歡喜的樣子,她把我和那個丫環都關在外麵,和將軍屋子裏也不知說了些什麼,將軍再出來,臉上的麵具撕掉了,又換了件女子的衣服,他隻跟我說了幾句話,讓我去桃花源等人,還說人要到了,就跟那人說,鴻雁在雲魚在水,說完,就跟長樂格格匆匆離去。
“我那時還迷迷糊糊的不知道到底發什麼事,但按著他的要求,我回到了駱王府旁邊的桃花穀,我前腳剛到,後腳就看見一大批禦 林軍把駱王府封掉了,後來,在一個在衙 門裏當差的同鄉那裏得知,原來駱將軍就是三年前郡王府的王爺,而去告發的人,正是月影。”
“我遠遠的看著月影領了賞銀離去,心裏真是說不出的憤恨,真想親手殺了她,可是,她居然一出門就鑽進了縣衙 老爺的轎子裏,她竟然,那麼快的又搭上新的男人。”
何宇說到這裏,仍是氣憤不已。
安小朵平靜的說:“我說過了,她欠的越多,她會還的越多,罷了,不說她了,我要去找洛熙。”
“我跟你一起去!”何宇說著,回木屋去收拾行李。
“不,你不要去了,這太危險,如果被官府發現,就是同罪,何宇,你還有紅芷要照顧,你不能這樣跟我走。”
何宇笑,“沈姐姐,有時發現你真的好囉嗦哦,你都不怕死,為什麼我一個整日在沙場征戰的大男人會怕死?再說了,這些年,我一直跟著將軍,他救過我的命,我把他當成我的親哥哥了,哪有哥哥的事,弟弟不去做,隻推給嫂子 去做的?”
“可是。。。。。”
“沒什麼可是,”何宇打斷她的話,“其實事情很簡單,找到將軍,然後呢,隱姓埋名一起過日子,我不信官府他能追一輩子,即使一時找不到他,我們也不必擔心,有皇上最心愛的格格在,誰敢拿他怎麼樣?他都逃了十天了,皇上遲遲不發通緝令,不也是礙著這格格嗎?”
安小朵聽到這裏,心裏突然酸酸的,怪怪的,“何宇,你還沒跟我說,為什麼格格也要跟他走?”
“格格喜歡他嘛,估計他一變臉,比那個駱寒的臉可俊多了,格格就更喜歡她了,說起來,格格對將軍那叫一個好。。。。。。。”
何宇說得高興,見安小朵沉默不言,忙住了嘴,“沈姐姐,無論格格對將軍怎樣,將軍心中,還是隻念著你的。”
“隻要他快樂,就好,走吧!”
安小朵上馬,沿著洛熙走過的路,慢慢的搜尋而去。
去江南的路,隻有那幾條必經之道,官道人多眼雜,洛熙是不會走的,安小朵在另外幾條路口看了半天,發現了洛熙給她留的第一條小魚。
用紅絲線纏成的小魚,醜醜的。
何宇見了,很是稀奇,說:“姐姐,你怎麼知道,這是洛熙留的小魚呢?”
安小朵笑笑,“那是我和洛熙的秘密。”
還是在玉峰城時,閑著無聊,聽到洛熙說什麼雁足傳書”和“魚傳尺素,安小朵便跟洛熙玩了個遊戲,洛熙在屋子裏藏小魚,由安小朵來找,魚頭的方向,對著下一條魚的位置,安小朵每找到一隻,便折一隻紙雁,宣告占領了洛熙的陣地。
一個很無聊的遊戲,那時的兩人卻玩得勁頭十足。
怎麼也不會想到,真的有一天,她會沿著他留的小魚,一點點的,去找他的蹤跡。
她把那條小魚解下來,收好,沿著那條路,一直向南。
一路上,遇到很多群搜查的官兵,安小朵心裏又害怕又略有些釋然,害怕的是,官兵搜查的那麼嚴,如果真抓到他,長樂格格怕也起不了什麼作用。
釋然的是,官兵們 然還在尋找,說明洛熙暫時還很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