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寵不驕敗不餒方顯英雄本色
不管是沉居下僚還是身踐高位,領導者“仕途”不可能一帆風順。得意時飛揚跋扈,逆境中則一蹶不振,這樣的人注定一事無成。相反,如果能做到順寵而不驕,敗而不餒,則顯示出一種雍容寬廣、能做大事的氣度,這種氣度足以讓你逢凶化吉。
唐武則天時代,是一個政壇動蕩紛紜的時代,新貴迭出,倏忽輒去,卿相與囚徒之間的轉換更是須臾之間,寵辱的變故,隨時可以降臨到每一位宰相身上。在這一問題上,此時的三位名相狄仁傑、、魏元忠與張說都能做到寵辱不驚,泰然處之,而其他諸相則相去甚遠。我們先看狄仁傑。狄仁傑是深得武則天倚信的一位重臣,在則天稱帝時代,他三度為相,也幾次被貶,甚至險些被處以極刑,但不管是何境遇,他都是堅持操守,不緣物移情。武則天後期對狄仁傑的寵任可謂登峰造極,朝會之際,多直呼其為國老而不稱其名。狄仁傑好當廷諫諍,堅持不變,而則天多屈意從之。一次,隨則天出遊,一陣風過,將狄仁傑頭巾吹落,其座騎也驚奔不止,則天命太子追上前去,拉住馬韁,這在當時是莫大的殊榮。在朝拜時,武則天也常不讓其叩拜,說:“每見公拜,朕亦身痛。”而且,還免除了狄仁傑例行的宿值,並告戒並為宰輔的幾位大臣道:“自非軍國大事,勿以煩公。”狄仁傑病逝之際,武則天涕泣道:“朝堂空矣!”朝中每有大事難以決斷時,她便感歎道:“天奪吾國老何太早邪?”
麵對如此優遇,許多臣子可能會忘乎所以,他們或者驕奢淫佚,或者擅弄權柄,或者結黨營私,以私廢公。而狄仁傑卻秉以公心,儉約奉公,從不阿順奉迎。比如,在用人問題上,狄仁傑一直謝絕請托,薦用賢士,而不是利用權勢,任用親舊。一次,武則天曾問狄仁傑:“朕欲得一佳士用之,誰可者?”狄仁傑道:“未審陛下欲何所用之?”則天道:“欲用為將相。”狄仁傑向她推薦道:“必欲取卓犖奇才,則有荊州長史張柬之,其人雖老,宰相才也。”武則天即擢張柬之為洛州司馬。幾日後,又向狄仁傑問人。仁傑道:“前薦張柬之,尚未用也。”則天道:“已遷矣。”狄仁傑道:“臣所薦者可為宰相,非司馬也。”則天又將張柬之升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狄仁傑除薦舉張柬之外,還薦舉了姚元崇、桓彥範、敬暉等數十人。這些人物都成為一時名臣,因此,有人對狄仁傑道:“天下桃李,悉在公門矣。”仁傑則坦然地說:“薦賢為國,非為私也。”
優寵之時如此,受辱被囚之時,狄仁傑也是盡忠不二,堅守道義,並不隨波沉浮。他被來俊臣誣陷下獄後,佯裝畏懼酷刑,招供謀反,等待機會,上奏訴冤。這時,大理判官王德壽以為有機可乘,想讓狄仁傑供出另一位大臣楊執柔與他同黨,想以此作為擢升的功勞,他把這一想法直接告訴了狄仁傑。他說:“尚書定減死矣,德壽來受驅策,欲求少階級,煩尚書引楊執柔,可乎?”狄仁傑立即長歎道:“皇天後土使仁傑為此乎!”又將頭撞柱,血流滿麵,王德壽隻好作罷。
玄宗時的一位名相張說則從另一個方麵體現了寵辱不驚的氣度。張說以其才學,備受玄宗賞識。玄宗建集賢殿後,廣招儒術雅士為學士,又準備任命張說為集賢殿大學士,以區別於他人。但張說不肯接受,他推辭道:“學士本無大稱,中宗崇寵大臣,乃有之,臣不敢以為稱。”後來,學士們宴飲於集賢院,群賢畢至,成為一時盛舉。按慣例,在這種場合下應以官爵為準,官爵高者先飲。張說此時雖貴為宰相,但不肯先飲,他認為:“吾聞儒以道相高,不以官閥為先後。大帝(即太宗)時長孫無忌以元舅,每宴不肯先舉爵。長安中,與修《珠英》,當時學士亦不以品秩為限。”於是,與諸位學士引杯同飲。
在中國古代政治舞台上,對寵辱問題把握得最好的宰相,李泌當算作一位。他處在安史之亂及其以後的混亂時代,為唐王朝的安定上言上策,立下了殊功,但他貴而不驕,激流勇退,恰當地把握住了一個寵臣、功臣的應有分寸,善始善終,圓滿地走完了自己政治的一生。
李泌少時聰慧,被張九齡視為“小友”;成年後,精於《易》,天寶年間,玄宗命其為待詔翰林,供奉東宮,李泌不肯接受,玄宗隻好讓他與太子為布衣之交。當時李泌年長於太子,其才學又深為太子欽服,因此,常稱之為“先生”,兩人私交甚篤。這位太子就是後來的肅宗皇帝。後來,李泌因賦詩譏諷楊國忠、安祿山等人,無法容身,遂歸隱潁陽。安史之亂爆發後,玄宗至蜀中,肅宗即位於靈武(今寧夏永寧西南),統領平亂大計,李泌也趕到靈武。對於他的到來,肅宗十分歡喜,史稱:“上大喜,出則聯轡,寢則對榻,如為太子時。事無大小皆谘之,言無不從,至於進退將相亦與之議。”
這種寵遇實在是世人莫及,在這種情況下,李泌依然保持著清醒的頭腦,平靜如水。肅宗想任命他為右相時,他堅決辭讓道:“陛下待以賓友,則貴於宰相矣,何必屈其誌!”肅宗隻好作罷。此後,李泌一直參與軍國要務,協助肅宗處理朝政,軍中朝中,眾望所歸。肅宗總想找個機會給予李泌一個名號。
肅宗每次與李泌巡視軍隊時,軍士們便悄悄指點道:“衣黃者,聖人也;衣白者,山人也。”肅宗聽到後,即對李泌道:“艱難之際,不敢相屈以官,且衣紫袍以絕群疑。”李泌不得已,隻好接受,當他身著紫袍上朝拜謝時,肅宗又笑道:“既服此,豈可無名稱!”馬上從懷中取出擬好的詔敕,任命李泌為侍謀軍國、元帥府行軍長史。元帥府即天下兵馬大元帥太子李俶之府署。李泌不肯,肅宗勸道:“朕非敢相臣,以濟艱難耳。俟賊平,任行高誌。”這樣,他才勉強接受下來。肅宗將李俶的元帥府設在宮中,李泌與李俶總有一人在元帥府坐鎮。李泌又建議道:“諸將畏憚天威,在陛下前敷陳軍事,或不能盡所懷,萬一小差,為害甚大。乞先令與臣及廣乎(即廣平王李俶)熟議,臣與廣平從容奏聞,可者行之,不可者已之。”肅宗采納了這一建議,這實際上是賦予李泌朝政全權,其地位在諸位宰相之上。當時,軍政繁忙,四方奏報自昏至曉接連不斷,肅宗完全交付李泌,李泌開視後,分門別類,轉呈肅宗。而且,宮禁鑰匙,也完全委托李泌與李俶掌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