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存誌沉思了片刻,“今年你幾個的娘喂了幾隻雞,賣雞蛋錢都攢了下來,老六上小學還能等一年,我們爺兒倆再趁著秋收前去抗半個月包,就成了。”

大哥、二哥都在隻在村裏附近的初中讀到了中考,連鎮上最差的高中錄取線都沒上。

於是,邊春晗就繼續在家幫忙帶了一年的弟弟們。

去年三哥邊俊由於成績優異,老師幫他申請了特困生減免了部分學雜費,邊俊又自己天天去鎮上拾廢品攢下了另一部分,隻是邊娘生了老十奶水不夠,家裏雞蛋大部分都換了白米回來熬米糊糊,邊春晗就又在家抱了一年因為沒奶吃格外喜歡哭的十弟。

“今年不管怎麼樣,老六都得去上學,打欠條也先去學校。”邊存誌在邊春晗吃著八歲生日麵條的時候就摞下了話。

但比邊春晗大三歲的五哥邊明繼大哥、二哥、三哥後也以第二名的畢業考成績上了鎮上的初中。

鎮上一中一年就在盧林村中心小學錄兩個人。

四哥邊虎自小就不愛讀書,他跟邊明一塊兒上的學,小學畢業考兩門將將及格,死活要留在家裏挖蠍子去賣。

那會兒在這個閉塞的山村雖然還停留在集體勞動時期,雖然由於住的太分散,並沒有全大隊燒大鍋,也照著村支書劃得片,十來戶人家一起墾荒種地,沒法算出工的日頭,就按著收成記工分分糧食,邊家在的這一片沒有水田,連黃壤都少,都是現開出來的小山包,年年收成墊底,邊家嘴多勞動力少,沒哪一年分的糧食是夠吃的。但是外頭,哪怕是幾十裏開外的地勢平坦些,路稍稍好走的村子都開始有了集市,有人專門來收蠍子,大的三隻一毛錢,小的五隻一毛錢,山裏到處是膽子大翻蠍子洞的半大小子,甚至還有不知天高地厚的連人家祖墳都挖了一半。

大哥舉著柴火棒子追了半座山把鬼哭狼嚎的四哥硬趕進了村裏的初中。

“書肯定都得讀,初中讀完了,你們各憑本事,沒考上高中就自個兒去掙口糧,隻要考上高中你爹砸鍋賣鐵都叫你們去讀。”邊存誌時常就把這句話掛在嘴邊。

邊家老爺子原先是就私塾的先生,早先說還當過教授,□□的時候跟邊爹一起發放到盧林村,叫老人家徹底心灰意冷的是一輩子的收藏都叫燒了個精光,來盧林村沒幾年就撒了手。

邊存誌年輕的時候雖然跟著個滿腹才學的爹,自己卻不愛讀書,但從老爺子哪兒得來的見識和執念卻是他跟這裏土生土長的山民最大的不同。

今年,家裏從六月底畢業考成績出來就開始犯愁。

天不怕地不怕的邊虎叫蠍子鉗了一下,手腫的筷子都不能拿,邊存誌帶著他跑了好幾個山頭,找了幾個據說會老方子的人又是給放血又是敷草泥、喝土疙瘩水才看著沒那麼嚇人了,自此大哥邊遠就再不許幾個弟弟去抓蠍子,至於先前換來的一塊多錢,大哥做主割了一條肉回來,一家人都好好吃了一頓,還留了半罐子豬油,每次煮疙瘩湯的時候加一勺進去,滋味不知道有多美。

邊春晗還以為自己又要等一年的時候,去年去服兵役的二哥寄了一張彙款單回來,二哥一年三百多的補貼一分不少的彙了回來,即使爹又央著郵局的鼻孔朝天的工作人員幫忙填了一張彙款單,返了一百塊回去,也解了家裏的燃眉之急。

去年村裏支書來通知征兵的時候,二哥其實還不到年齡,大哥堅持他是長子,該留在家裏,硬給二哥報了名。

這時候,各地算年齡的法子都不一樣,甚至有虛算三四歲的,二哥這樣差了一歲,其他體檢都合格的,很容易就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