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可愛的媽媽看說話的羅宋宋麵生得很:“你哪位?”
羅宋宋道:“就事論事。維塔斯也是男性。”
“我問你是誰!輪得到你發言?”
“她是我的小師妹。”智曉亮道,“她沒有資格評論,那請郝可愛自己說。”
郝可愛邊哭邊訴:“讓我領唱,可是又不讓我出聲。一直是樂陶陶領唱的。我們都知道樂陶陶唱得最好!我才不要做領唱哩!樂陶陶,程翰鳴,你們不要不和我玩……”
一片嘩然。郝可愛的媽媽氣得麵皮紫漲:“你們必須給我說清楚!”
團長大感惶恐:“我做這樣的安排,完全是為大局著想……”
智曉亮沒興趣聽他鼓舌如簧,轉身問身處風暴中心卻一直沉默不語的樂陶陶。
“樂陶陶,我問你。你敢站在第一排正中央並且擔任領唱麼?”
智曉亮下垂的眼角,傲慢的眼神,組合成一種睥睨一切的表情。樂芸趕緊把兒子往身邊拉。樂陶陶一仰臉。
“敢!”
“好!”
再無人有任何異議,樂芸千恩萬謝,彩排繼續進行。合唱團團長安撫完郝可愛的母親,又過來向智曉亮彙報。
“郝可愛要退團,我好說歹說才肯留下。智團長,你可知郝可愛的父親在市政府內任高級秘書長。市政府的記招和發布會大都由郝秘書長主持和發言。我之所以讓郝可愛作領唱,也是因為她遺傳了父親的好嗓子。假以時日,多加鍛煉,前途不可限量。至於樂陶陶,他已經九歲零七個月,變聲前的黃金時期即將過去。為了合唱團的正常運作,我們必須未雨綢繆。我知道您為樂陶陶的不幸感到痛心,這群孩子也曾自發為他募捐。郝可愛捐得最多,她是一個非常有愛心的小姑娘……”
坐在智曉亮後排的聶今雖是說慣了溜須拍馬,曲意奉承的話,也忍不住笑聲和雞皮疙瘩一起迸出來。羅宋宋感慨:“世人多錦上添花,沒人肯雪中送炭。”
智曉亮也笑道:“我自認有一雙識人慧眼。怎麼今天才發現,你這個人說的比唱的還好聽!既然你這樣重視和珍惜郝可愛的個人潛力,對她的能力和品格大加讚賞,那麼格陵愛樂也不便束縛你。三天之內將辭職信交遞人事處,專心培養她一個人去吧。”
合唱團長呆若木雞,見智曉亮不像是講笑,哭喪著臉找人撐腰去了。聶今看不過眼,卻隻是笑:“智團長深入基層進行扶貧,狠煞歪風邪氣,真是大快人心。”
“我不在乎做惡人,我也不在乎誰受到了不平等待遇。孩子們對真善美的向往遠遠熱烈過我們這些成人。如果他們從小缺乏反抗的勇氣和意識,長大後隻會更加軟弱無能。”
智曉亮說完這段話,看見坐在一旁的羅宋宋臉色惻然:“你怎麼不發表意見了?”
“我沒有什麼意見。”
聶今知道智曉亮隻怕是說中了羅宋宋的舊疾:“智團長一句話,可以翻雲覆雨。以後和你合作,真是要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了。”
“怎麼,不服氣?”
聶今暗歎智曉亮雖然琴技出神入化,但行政技巧實在為零。她終究不能和智曉亮吵架,便笑而不答,隻邀他待會去老饕門吃飯。眼見此事就要揭過,羅宋宋猝道:“智師兄。開除她,事情就解決了?”
“總可以煞煞她的戾氣。”
“有些終身製的職業,不可以開除,那又該怎樣處理?”不待智曉亮回答,羅宋宋又連珠發問,“你能保證下一位老師不會犯和她一樣的錯誤?你能保證經過這種簡單粗暴的處理後,她從此洗心革麵,心懷博愛?你能保證樂陶陶將來永不受歧視和不公?如果你什麼都不能保證,那你就是逞一時之快。”
聶今聽羅宋宋說出這樣一大番道理,竟和自己的想法差不多,隻是更有人情味。但智曉亮天生高傲,無人敢攖其鋒,逆其鱗,雖不至和小師妹翻臉,想來聽了這樣一番不留情麵的話總歸心裏會不舒服。
但智曉亮完全沒有發火,甚至連一點點小小的臉色也沒有擺給羅宋宋看。聶今不禁又想,或者隻有這位小師妹的金玉良言,他才聽得進去?
總有傻女人願意在征服無情而又殘忍的男人的過程中充當炮灰。荒唐的犧牲,換來了其他人踏著她們的屍體前進。
“我做事,確實有急進的毛病。”智曉亮親切地問羅宋宋道:“你還願意報考格陵愛樂的樂務嗎?如果……”
聶今將羅宋宋肩頭一摟。
“不許挖角哦。羅宋宋已經答應我去雙耳琴行工作了。”
她口氣是輕鬆戲謔的。但出手那麼迅疾,還是狠狠掐疼了羅宋宋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