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鄉探親一個來月,那小學堂的課停些日子也不妨礙,這回帶著四奶奶一起回去看病,一去就要半年,雖說學堂裏也沒幾個學生,可都是一心向學,父母又寄了希望的,到底不能耽誤人家。是以他隻去縣城的書齋請在那裏當夫子的一位友人幫忙,恰巧有幾個遊學的書生寄住在那兒,其中有位名喚孫行舟的年輕後生應承幫忙暫待代課半年。

隻說這日晌午荷花正準備去灶房做飯,忽聽有人敲門,沒等她過去,外麵的人自己便推門進了院兒,來的卻是大寶,手裏還提了條魚。

大寶晃悠著手裏的魚道:“姐,給你送魚吃。”

荷花奇道:“河都封了冰,你哪兒弄的魚?”

大寶撓著後腦勺兒嘿嘿的樂,原是昨天他不知從哪兒打聽道他未來老丈人與人閑話家常時提到想吃魚,於是今兒個一大早他就拿了家什去河上鑿了個冰窟窿捉魚去了。

荷花聽了又好氣又好笑,扳著臉道:“你倒是上趕著孝順,看你這倆手爪子凍的,娘得心疼死。再說了,這天兒還不到大寒的時候,那冰都薄著呢,我打小兒就跟你說,讓你別往那兒去,你總不當回事,回不留神掉冰窟窿裏誰撈你去?你要是有個好歹的,咱家都別活了!”

大寶仍是嘻嘻傻笑,紅著臉道:“不去了,再不去了,剛我送魚時秀兒看見心疼我了,說再不讓我去。”

荷花噗嗤一笑,瞪他道:“敢情你隻聽媳婦兒的話,正經還沒進門兒呢就把你管服帖了,我這做姐姐的說一萬句也不頂她一句。”

大寶笑道:“哪兒啊,我也疼你,這不給你留了條,可是大的啊。”

荷花道:“你別走了,我把這魚收拾了,晌午就在這兒吃。”

大寶道:“不用,我弄了五條,秀兒家兩條,咱家兩條,咱娘現正燉著呢,這條給特意留給你和四奶奶他們吃的。”

荷花接過魚道:“行,你等會兒。”

荷花回屋裝了點兒山棗,出來拿給大寶,道,“這是頭先我和你姐夫在山上順便摘的,給咱家拿去那些娘說吃完了,我這兒也吃不完,你拿回去吧,爹喜歡放粥裏吃。”說著又從口袋裏抓了兩把掖在大寶兜裏,道,“你和小寶一人一把,偷著點兒,讓爹看見又罵你們跟大姑娘似地吃零嘴兒。”

大寶樂了,拉著荷花的胳膊玩笑道:“回你做了魚把魚頭給我姐夫吃,人說吃哪兒補哪兒,明兒沒準兒就精明了。”

荷花錘了他一拳,道:“臭小子!討打!”

大寶正嘿嘿的笑,忽聽屋裏一聲咳嗽:“是大寶嗎?”

大寶原還當四奶奶出去采藥了,這會兒猛聽見她的聲音嚇了一跳。要說大寶這個年歲的孩子其實並沒挨過四奶奶的打,但自小兒都見大孩子們跟老鼠避貓似地怕四奶奶,對四奶奶也是敬畏得很。才他那話可是明顯玩笑長生傻,一想必被四奶奶聽了去,不免心虛,忙收了玩笑之意,衝屋內應道:“是,四奶奶,我是大寶,我給你們送魚來了。”

“哦,好,謝謝你了,中午別走,留下吃飯吧。”四奶奶從屋中隔著窗子道。

“不用了,我家中午也吃魚,我娘正做著呢,我先走了,不擾您歇著。”大寶道。

四奶奶也不多留,隻道:“替我問你娘好,改天帶著小寶來玩兒。”

“唉,您歇著吧,我走了。”大寶衝荷花吐了下舌頭,跑走了。

荷花搖頭笑了笑,提起魚晃了晃,想今兒能吃頓好的。家裏還有點兒白麵,回蒸點兒白麵餑餑,燉上一條魚,想想都流口水,再把周夫子也叫來,過兩日他和四奶奶就走了,這頓就算給他們餞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