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人皆曰:惜香公子,當真風流。黑衣男寵、柔弱嬌妻,同處一室,毫無芥蒂。堪稱宅內奇葩,當世間男兒好生習得之典範。
這話大概是在路上無意間被蘇袖聽見的,三人此刻正是前往晏雪山尋找蘇袖八卦之中的“歲三寒”。
墨昔塵勒住馬,額上青筋直冒,“誰是黑衣男寵?”
白錦笑著拍了桌子,“好男寵,快給為夫去尋口水來,口渴。”
墨昔塵淡淡睨了她眼,卻也乖乖地去了。
“呀,師傅真是好夫君……”
白錦挑眉,“那是自然,我千挑萬選的,不說百裏挑一,那也是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的好夫君。”
此時澄湖就在前方,若匣開妝鏡,金餅晶瑩;江波之上霄霧溟蒙,朝煙霏拂。四野晚山,仿佛離俗千裏,忘記繁華喧鬧,天地俱靜。
蘇袖這時乘著白錦下馬休息時候,跑到她身後問:“我就想知道,你與師傅是如何認識的?又是……如何……讓他知道你是女兒身?”
白錦抬首,看著遠處的一波煙江,似乎十分迷惘,“對喔,他什麼時候知道我是女兒身的?”
“咦!難道他還認為你是男人嗎?”
白錦甩手,“不知道呀,不過男女又有何幹,喜歡不就好了?大概是我傷重的時候救我一命,然後發現的吧。”
真是……蘇袖忽然有些哭笑不得,原說白錦如此心思縝密性情沉穩的人,原來對墨昔塵居然是如此粗心大意。不知何時愛起,不知何時就成了未婚夫,不知何時就相攜以往。不過這樣真的挺好,蘇袖倒是很羨慕。
白錦默默笑,她與墨昔塵那等少兒不宜的相遇相識相知,哪裏能讓蘇袖知曉。不過捆著墨昔塵這般牢,難怪江湖中傳言惜香公子男女通吃。十分好笑。
墨昔塵拎著水袋策馬回來,遞給二人,“有些宵小。”
白錦接過水袋,先喝了一口後,才優哉地看著四野蒼茫的大山,獨有中間一條山道,笑道:“身手如何?”
“應隻是山賊一類,並非刻意為敵。”
白錦點頭,動了動腕處,“好些時候沒有打了,這回你在後頭好不好?”
墨昔塵蹙眉,“不行。”
白錦搖頭,“若放著厲害的,你上就是。”
蘇袖插嘴,“我看不如我……”
二人一起回嘴,“你在後頭。”
蘇袖瞬間無語。
來人大約有十來個,都持著寶劍,十足的綠林好漢的味道,尤其讓蘇袖意外的是,站在前頭的那位居然還有些英氣,劍眉星目,鼻若懸膽,英姿颯爽持劍一攔,“三位打擾,看三位遊山玩水心境不錯,想來錢財也是不錯,不若留下錢財與我等,否則休怪我們十個兄弟將你們盡數……”
後麵的一人抹了下脖子,做出驚悚的表情。
蘇袖望天,從離開長天坊到這裏,已經走了將近十日,難怪不識惜香公子真顏。看這些人腳底輕浮,想來隻會用最簡單的武功路數,怎麼打發都行,讓白錦出馬,可真有些委屈了。當然,既然二人說,讓她在後頭,她就隻好在後頭看一場大概就是惜香公子大戰十人,敵人丟盔棄甲屁滾尿流的好戲。
就看白錦微微一笑,紅唇輕啟,“想了想,本公子有些不耐打。”
對方一見出馬的居然不是那冷麵男人,而是這小白臉公子,不覺大喜。
“既然覺著不耐打,快快交出銀兩!放你們通行!”
白錦朝前走了一步,十個落魄漢子向後退了一步,她又朝前走了一步,他們又退了一步,白錦挑眉,“不是要打嗎?”
“對!打!”當先那英俊小哥點了點頭,朝著白錦衝去。
蘇袖捂著臉,隻覺可能會慘不忍睹。
卻聽見“撲通”一聲,那小哥居然號啕起來。她心道,白錦不會打得太重了吧,微微張開手,透過手縫看去,隻見那十人瞬間都跪在地上,看著白錦將十張銀票扔在了地上。
“錢!好多錢!”十個人就差沒痛哭流涕,此生都沒見過這麼多錢的感覺。
白錦拍了拍手,慢慢悠悠的朝著墨昔塵的方向走。墨昔塵問:“你不是要打?”
“誰說我要打?”白錦那鳳眼笑紋微顯,“本公子我多的是錢,花力氣做什麼,不如做點善事兒。”
眼瞧著那十人收了銀票就要轉身,白錦忽然喊了句,“喂,你們十個回來,收了本公子的錢,也得幹點活吧。”
一個胖子大咧咧地回頭喊了句:“明明是你怕了我們,居然還敢威脅我等!”
他話剛落音,但見劍光一閃,一柄長劍貼著他的頭皮飛到了十人麵前,直直地插在地上,徒留個劍柄,微微晃動。
這些山賊都僵在了原地,維持著方才那動作,白錦瞥了眼墨昔塵,嫌棄其居然動用武力,當真多事兒。
帶頭小哥顫顫巍巍地回來,英俊的小臉委屈地憋在一起,“請……請公子吩咐。”
白錦笑意風流,騰空起身,落於山賊麵前,起手拔劍,劍尖一抖,帶頭小哥微微一抖。
“別害怕。本公子不欺負人。”
她心情很好地問:“你叫什麼?”
“我?我叫李昭語。”
“倒是個好名字,怎麼就做了山賊?”白錦彈了彈劍,將其繼續貼著他們的頭皮扔回給墨昔塵,見李昭語嘴巴動了動,又抬手止住。
“你留下與我們在此。”白錦指著李昭語,然後又指著方才那小胖,“你們幾個,對這片山水應該很熟悉吧,給我找一處地方。”
小胖頓時精神抖擻,“原來隻是尋一個地方,公子但且吩咐,這座煙霞山,就是我們的地盤。”
白錦頷首,“我要你們尋一個山洞,洞外需有泉水,而且需能聽見泉水聲,眼及之處,卻又是這片大江,最要緊的是,洞內也要幹淨利落點,銀票我已經給足了你們,事情給我辦妥當點?聽見了沒?”
小胖領命,帶著兄弟們揚長而去。
李昭語大概感覺自己成了個人質,乖乖地跟著諸人,坐在了草叢當中,拔了根草送到嘴裏,苦愁地嚼了嚼。
“我說小語啊,看你人模人樣的,何苦去做山賊打劫呢?”白錦站在他一旁,隨意問著。
李昭語捂著頭,唉聲歎氣,“其實原也不想的,真不想的。”
“不想?那你不也做了嗎?”蘇袖也跟了過來,站在李昭語麵前。
李昭語微微一愣,旋即抬頭看見蘇袖,就紅燥了臉,“我……實在是家有病重多時的老母要供養,可是自己寫的字畫的畫沒有一個人願意買,在村中賈老爺哪兒打工一月,賈老爺卻借故克扣工錢。眼看著老母親病重,家裏無米可炊,與諸位兄弟鋌而走險,才做了這事兒。”
蘇袖這樣一聽,又有些心軟,卻哪裏知曉白錦摔了根草在李昭語頭上,“卻原來是個讀書人,也沒去趕考?”
“要我放棄老母親,那我這等不孝子即便是考上功名,又有何麵目回鄉?”李昭語咬牙,一番話倒是頗得蘇袖好感。她看了看白錦,以為她又要教訓此子,卻原來笑了笑,接說道:“那今日你們運氣也太差了吧?”
李昭語搖頭又點頭,“第一回做山賊就遇上了大財神啊!我覺著運氣還可以。”
不過蘇袖知道,她二人都是因為那番孝順之話而徹底原諒了他。白錦說道:“這次我給的銀票足夠你娶房媳婦照顧你娘,然後你就著緊了進京趕考去吧。”
“咦?”李昭語又紅了臉,忙慌起身,訥訥地問:“我能拜你為師嗎?”
墨昔塵忽然閃到他的麵前,冷冷地看他。
李昭語被嚇得要死,抱著身後的大樹,瑟縮地問:“怎麼?”
“不許。”墨昔塵別的話沒有,兩個字就將李昭語瞪了回去。
“師傅,我看……”
李昭語忽然撲通一下跪在墨昔塵麵前,大概是覺著方才蘇袖喊了聲師傅,就以為其實他才是家主,險些沒聲淚俱下地說:“師傅,求你收留我們吧。村裏的田地被占得差不多,官商勾結無法無天,我們是想找到個活幹,能奉養家裏就行。”
墨昔塵麵無表情,白錦扶著額頭,蘇袖無可奈何。
她如今也是靠山吃水,跟著白錦混飯吃,就算是心軟也要聽家主的。
白錦“咳”了聲,“先莫慌投靠,我也要看你這些兄弟能耐如何,若是連個地方也找不見,去我的長天坊豈不是就是吃閑飯?”
李昭語大喜,顯然白錦是應許了。
墨昔塵完全不明,為何白錦要找一個山洞。而蘇袖也不太明白,隻是二人都聽家主的,家主說一,二人都不會說二。
蘇袖覺著,眼下這種吃閑飯的感覺,實在好。
大約等了有一個時辰,連李昭語都不耐地來回觀望,一會兒笑眯眯地給墨昔塵遞上水,一會兒對白錦解釋著,“他們一定是找到了好幾處,正在看哪裏最合適。”
蘇袖忍不住問:“要山洞做什麼?”
白錦看著李昭語熱臉去貼墨昔塵冷屁股,隻覺此景十分好笑。然後神秘地說:“山人自有妙用。”
這時,那小胖領著一群人,歡樂地喊著:“昭語,昭語,我們來救你來啦。”
四人一同站起,看向來人,然後那小胖堆著滿臉笑意跑到白錦麵前,“公子爺,我們方才在煙霞嶺下尋見了個洞,十分合適,叫永樂洞,你們一定滿意。”
白錦見來人少了幾個,奇怪地問:“其餘人呢?”
“爺不是說喜歡幹淨些的洞嗎?所以我們那幾個在給你們收拾,這邊我就來接你們了。”他挪到李昭語旁邊,捅了捅他的胸口,“夠兄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