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也不回地說道,“你就是個不撞南牆不回頭的性子,不吃點苦頭怎麼會想著————想著還有我這麼個黃臉婆呢?”
切。
別以為你很了解啊,其實,其實她也隻是比旁人稍微固執那麼一點點罷了。
她低著頭走路,專心致誌。
“你去哪?”
街上漸漸熱鬧起來,賣早餐的攤販也越來越多,江南小吃誘人的香氣撲麵而來,惹得人直咽口水。“去見個故人。”
“就是住在對麵屋子的人?”隨手買了兩個直冒熱氣的包子遞給莫寒,仿佛隻是隨口問道。
“啊,呃……是。不過,你怎麼知道的?”埋頭吃包子,皮滑肉香,真是好。
“你花重金買下青衣巷的老房子,之後便每日對著對麵的那間房發呆。唉,愣是傻得可以。”
“是啊,所以……現在要去見他了。嘿嘿……這包子真好吃。”
她裝傻,但他卻不願順著她。
“是誰?說來聽聽。”
“陸非然,你知道提籃裏頭裝著什麼嗎?”
“提籃?”晃了晃手裏的提籃,他略帶疑惑地望著她,“不是吃的嗎?”
莫寒撇撇嘴,快步上前走在陸非然身前,淡然道:“第一層是吃的,第二層是香油,第三層是冥紙。”
腳步頓了頓,他看著她漸行漸遠的身影,兀自出神。城門上是緩緩爬升的朝陽,烈火般燃燒,緋紅了她的側臉,將她纖細的輪廓舔上一層嫣紅,淡漠中透著妖冶,成就著她獨一無二的美和深深的哀傷。
“是去城郊墓地?”
她回過身來,嫣然一笑,“當然。”
“莫寒姑娘,你走錯方向了。”他搖搖頭轉身,往反方向走去,餘下莫寒在身後努力追上他的步伐。
城外孤墳,四年寂寞獨守。
枯敗了的草莖是無人撿拾的骸骨,層層疊疊覆蓋在冷濕的泥土上,糾纏不休的是早已幹涸的身軀,分不清哪一具是新死,哪一個是舊魂。
興許應在草長鶯飛的二月天來看你,如此便會在杏花春雨的朦朧景致中,略過這滿眼的孤獨與寂寥。
還是沒變啊,這樣冷,這樣將自己隔絕。
不用說,一定沒有努力搞好鄰裏關係,一會還得到旁邊的墳上燒些值錢,幫他打點打點。
真是不讓人省心哪。
“嗨,我回來嘍。”
撥開墳頭的枯草,她將準備好的梅菜扣肉、紅燒蹄膀、蜂蜜雞翅放在褐紅色的土壤上,指尖劃過粗糙的石碑,沁涼的冷意從手指一路傳進心底,一片涼涼的溼潤。
眼底不知何時升起一陣淡淡的霧氣,大概是墓碑上已有些許褪色的簡短字句牽扯出昨日已故的哀傷。
說過不再為你哭泣。
“這個時候跑回來,你驚喜吧,嘿嘿!”
輕柔的嗓音彌漫在漸漸散去的晨霧中,卻拉扯出抑製不住的顫唞,這片野地除了她和祁,還有無所事事在座座墳墓中遊蕩的陸非然,她不願,不願讓旁人遇見她千瘡百孔的過往。
清了清嗓子,咽下滿溢而出的脆弱,她努力彎起嘴角,扯出一個酸楚的笑。
“啊眸!”兀自捏起一塊油膩的紅燒蹄膀丟盡嘴裏,她舔舔手指,渾不在意,“今天呢,是我生日啊,你要送我什麼?”
“不如,送個夢給我吧,夢裏有你就好。隻是,可不許數落我了啊!”
“祁,我呢……其實,真的過得不太好。這幾年,我真他媽的活的莫名其妙,漠北那個冷啊,骨頭都要給凍碎了,吃的東西嘛……嗬嗬,還不錯,大塊大塊的挺適合我,然後就是嘰裏呱啦的女真話,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還是一個字兒都不懂,每年冬天都包得跟粽子似的,但依舊是冷,入冬時總要病上一場……那個時候,真覺得自己第二天就要死掉,可是,依舊過了一個有一個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