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心人。

一個身無一技之長的美貌女子,在外孤身一人行走,是一件多麼危險的事?

從一個相夫教子侍奉公婆的好好妻子,到一個談笑風生人盡可夫的青樓頭牌,無人知曉其中的艱辛,更無人了解她曾經的過往。

或許一時不慎被人賣入青樓?或許無法生存才踏入風塵?亦或許她是為名揚千裏隻等負心人上門?

紅梅跳過其中的艱辛,並未敘述究竟是什麼導致她淪落風塵,隻說憑借天生嫵媚的相貌和柔美的嗓音,短短兩年熬成芳名遠揚的百花樓頭牌,亦是從恩客嘴裏套出陳賀的消息。

接下來的事,也便順理成章。

陳賀拋棄糟糠妻所娶的妻子不過是個無鹽女,他看中的是女子的家世和娶她的益處,然而日日對著一個無鹽女,又有美嬌妻在前,自是無法滿足。

因此,在得知百花樓有個千嬌百媚又擅長閨房之術的紅牌之後,陳賀很快前來,也跳進紅梅布置多年的死亡陷阱之中。

“他不過是個徹徹底底的偽君子!薄情郎!我並未改名,不過稍加打扮,注意言行,他便不再認得。多次出言試探,他卻全然忘記桃花村的紅梅,隻記得百花樓的頭牌紅梅。”紅梅的笑容裏,滿滿的蒼涼與絕望。

夫妻本是一體,青梅竹馬十幾年,同床共枕朝夕相處一年有餘,到頭來,丈夫認不出妻子,這又是如何的一樁悲事。

怎不讓人心涼?怎不讓人絕望?

“酒過三巡,紅梅問他,‘你可還記得家中老母?’,他搖頭否認,聲稱‘家母早早過世’,麵上無一絲悔意。”紅梅氣得咬牙切齒,渾身發顫,“民女恨不得吃他肉,喝他血,啃他骨,挖出他的黑心喂狗!”

手刃薄情郎,報複負心人之後,紅梅亦是一心求死。

她對自己的殺人事實供認不諱,更是一一陳述手段、想法,完畢,深深叩首:“民女不期望逃過死罪,隻望包大人能夠查清他的罪行,還民女,還婆婆,還妹妹一個公道。”

聽完請求,華豐縣令並無一絲不快,看向包拯尋求意見。

桃花村屬桃花縣,開封轄下,即便陳賀身負功名,亦可管。

此中隱情頗多,包拯歎了口氣:“本府當竭盡全力還你公道。”

“多謝大人!”紅梅高聲喊道,切切實實地五體投地,以此表示心中感激之情。

哀到極致,傷到極致,便再也無法更悲傷。

紅梅眼中絕意赫然,若是今晚展昭與向晴語並未前往百花樓撞破她殺人,將她帶回縣衙,隻怕她在殺了陳賀了卻心願之後也會隨之而去。

一直默默聆聽的向晴語走到堂前,向坐在上位的華豐縣令行了一禮:“大人,可否讓民女問紅梅姑娘幾件事?”

升堂期間,能夠詢問犯人的隻有官員,且一字一句皆記錄在案,做不得假。

一個平民女子不經傳喚出現在公堂之上已是違例,現如今還想當著眾人的麵詢問犯人?

華豐縣令正欲嚴詞拒絕,師爺向他使了個眼色,瞥見一旁的包拯,他頓時改了主意,笑意斐然,待人親切:“若與案件相關,自是可以。”

“多謝大人。”向晴語轉身看向紅梅,出言問道,“紅梅姑娘,是否有人請你今日午時在城外城隍廟相見?”

“正是。然我已有計劃,並未打算前往。”紅梅也不管向晴語如何得知她並未告知他人的消息,隻歎一聲,“流落風塵多年,我也早已不是當初的紅梅,本欲孑然一身而去,未曾想你與這位……”

未曾想展昭與向晴語兩人破窗而入,正好撞破紅梅的殺人事件,將她帶到縣衙。也因此,原意決死的紅梅聽聞包拯如今身在華豐縣衙,這才決定討要一個公道。

向晴語又問:“約你那人年方幾何,長相如何,有何特征?”

紅梅不解,卻是搖頭回答道:“我並未見著那人,隻昨日收到一封信,信上說到,‘願望已成,明日午時,城外城隍廟見。’如此而已。”

昨日?願望已成?明日午時?

幾個線索串聯在一起,向晴語心中不由產生一個大膽的猜想:“紅梅姑娘,你是否曾對人說過,你想報複陳賀的想法?”

紅梅直覺搖頭。

“不著急,你再想想。”向晴語依然看著她。

紅梅猶疑,仔細回想,不多時,她恍然想起:“我初來華豐時遇到百花樓老鴇,那時病痛纏身身無分文,心灰意冷之下曾對她說過。她借我銀兩,勸我不要為一個男人要死要活,女人該活出自己應有的模樣,病愈後我便進了百花樓。”

案中案,環中環,計中計,一切的一切有因有果,注定的。

向晴語歎息一聲,不再問了。

而她這三個看似與本案無關的問題,讓包拯公孫策展昭明白了。

若說紅梅有願望,便是親手殺了陳賀,報複他的負心,報複他的狠心。

至於所謂的願望達成,恐怕是知道紅梅有此願望的人,自然與曾被告知,且唯一被告知的百花樓老鴇有關。

此案審到這裏便結束了,紅梅被壓入大牢,待包拯查明當年之事還她公道後再行審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