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嘯風恢複意識是被顛醒的,雖說不是十分清醒,但是還知道天色已經亮了,還知道他是被一個壯漢背在背上。他看著前麵,能夠看到好幾個脊背,這些脊背上還大多斜挎著槍。他聽到身後還有不少腳步聲,以及走路時刮擦路兩邊小樹枝的“沙拉”聲。他想回頭看看,但是沒有力氣,隻好放棄了這個念頭。
他努力辨別著路兩邊的山石草木,想要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但顯然一切都是徒勞的。落入他眼中的景物告訴他,這個地方他從未到過,隻有一點是能確定的,那就是他正被人帶向山的深處。他想到這裏,忽然明白了他隻看到背影的這些人的打扮,應該是附近山裏的土匪。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落到土匪手裏的,也不知道這些土匪是哪個山頭的,更不知道他落到這些土匪手裏,對他來說到底是福還是禍。
他們一行人轉過了一個小山嘴,前麵忽然出現一個長長的山脊。這條山脊很陡,也很窄,往上去大約小半裏地之後,山脊漸漸變寬了些。但是那寬起來的山脊,最寬處也就一丈多點的地方可以落腳,兩邊的斜坡很陡,光溜溜的沒什麼草木,人在那裏就算勉強能站住,也絕對沒有辦法挪動腳步。再向外去,兩側的斜坡幹脆就變成了幾乎直上直下的峭壁。山脊的頂端向兩邊擴展開去,樹木蔥蘢,看樣子上麵的地方不小。趙嘯風不知道這是何處,這時候背著他的那個壯漢開始踏上山脊,他突然把趙嘯風朝上顛了顛,應該是想要背得舒服一些。
那個壯漢這麼一顛不要緊,趙嘯風的傷被扯動了,一陣劇痛傳來,他又失去了意識。他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在一間屋子裏,躺在了一張床上。看到他醒了,一個年輕人朝屋外大聲喊了一句:“快去稟報大當家的,這個人醒了!”
很快,幾個人就進了屋,來到他的床前。這些人中的一個中年男人看了看他,說道:“你醒啦?兄弟,你怎麼傷成了這樣?”
趙嘯風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正在嚅囁的時候,那人又說了:“好了,現在我們不說這個,我們先把你的傷治好再說。兄弟,我們這裏是燕窩頂,我就是寨主李天福,江湖叫號‘大天王’的就是。我們先要把你肩上和大腿上的子彈取出來,放心,你這個傷還不至於送命,就是山上沒有麻藥,你要忍著點。”
李天福說完,看到趙嘯風點了頭,他不再說什麼,叫身邊一個年輕些的土匪上前,說:“老三,這人就交給你了,你替他取子彈吧。”說完他就離開了。
接下去的經曆是趙嘯風難以忘卻的——那個老三讓他嘴裏咬上了一根帶著樹皮的樹枝,拿出一把小刀在火上烤了烤,又將一大口酒噴到他的傷口上。酒噴到傷口上,那突如其來的劇痛還沒過去,老三就拿那把刀,飛快地切開了他的傷口,並且用刀尖在裏麵探著。那種疼痛是他終身都不會忘記的,比起槍傷來,這陣疼痛可說是厲害了好幾倍。奇怪的是槍傷讓他昏死過去不止一回,可是挖子彈的劇痛卻並沒讓他失去知覺,他實實在在的體驗了一回什麼叫做撕心裂肺的痛。
這些土匪給他治傷的手段很原始,也很粗糙,根本不在乎他的感受。但他們這種原始的手段卻很有效,在取出子彈後,隻不過十幾天的工夫,他的傷口就愈合了。在這段日子裏,他對他們說了自己的事情,也了解了燕窩頂土匪的情況。
他的傷好了以後,就留在了山上,並且對李天福表示了想要入夥的意思。李天福見他識文斷字,山上正好缺少能寫寫算算的文人,就答應了他留在山寨,讓他暫時當個文書。
趙嘯風一門心思想著報仇,所以在山寨裏對打槍練武這類事很感興趣。他和山寨裏的大部分土匪都相處得不錯,李天福對手下教他練習用槍和學武藝也不反對,可是對他想要正式入夥的事,卻一直沒有痛快地給句話。
他在山上就這樣過了大約半年,就在他覺得李天福不願意接納他的時候,他卻被李天福叫到了跟前,當著山寨幾個大小頭目的麵,答應了接受他正式入夥。李天福對他說:山寨接納新人入夥有個規矩,就是新人要下山取一份“投名狀”。這次他給趙嘯風安排的“投名狀”,是要他和弟兄們一起下山出趟“武差事”,去幹一票大買賣。
趙嘯風答應了,直到下了山,二當家的李天祿才告訴他——這次是去伏擊張官莊地主張朝宗家的運糧車隊。李天祿對他說:這次他必須殺個人,殺了人回去,山上的弟兄會舉行個儀式,正式接納他入夥。說完以後,李天祿隨手塞給他一把手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