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天底下最大的小人一般見識敢不敢倒在其次,關鍵的是妥協。孫道很少妥協,涉及到原則問題則是絕不妥協。少女清楚地記得,曾經一個妹妹不太懂事,將捉迷藏的弟弟藏在箱子裏忘了,一天過去天黑,沒看見人的孫道要找瘋了,她才揉著睡眼說被自己藏起來了。
結局可想而知。
如今,孫道竟在原則問題上妥協了。
心知肚明下淺嚐輒止,靠在牆壁上望著孫道的少女,忽然間心裏麵覺得悶得像是喘不過起來。回來的路上談起這些事的時候,她聽得出來,他聲音沒什麼惱意,仿佛不在意一般。但少女可以清晰地感覺到,他跟以前再也不同了。
有些許自然了,有些許正常了,乃至妥協了。那種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堅持,原先是她最喜歡的,同時也是她最希望他能夠改變的。哪怕是現在,察覺到他的變化,少女十分的開心。可她聽到他的隨意調侃自己,心裏就忍不住一陣陣鑽心的酸楚與疼痛。
一旁,手中拿著冰糖葫蘆的小侍女,將小嘴塞得滿滿的,卻好半天沒有吃下去。傻傻呆呆地,她好奇地看了眼那邊走廊外捏著信紙的姑爺,又疑惑地扭頭看著墨玉一般的眸子看著姑爺飄忽不定的小娘子。腦容量小的丫頭,完全搞不懂倆又玩兒什麼遊戲。不過,將主子情緒把握很好的小侍女,決定不這麼幹看著;想著她扔掉手中的糖葫蘆,輕輕搖了搖主子姐姐手臂。
少女不解地看了她一眼,見這丫頭的眼神往他那邊飄,這才收回心思,將因為思考而有些失神的眼神重新凝聚起來,隨後無所謂地瞥侍女妹妹一眼,聳了聳肩。再看過去時,他的臉色已經算得上是煞白。薄薄的兩片嘴唇緊緊地抿住,盯著棋局卻是有些走神的樣子。良久,捏住信紙的張開幾回,又被他重新放了回去。
他在看信。在看從父親與高通那裏傳過來的兩份信,關於城中謠言的信。
信中的內容,無外乎城中驟起的謠言傳聞。
“小娘子不去看看啊?”幾天緣分,孫道的幹脆與容忍贏得了小侍女的好感。
“看什麼,無非是李世民那個後反應的老家夥,又在報複你家姑爺忽悠他”少女神情如常,甚至是舒爽地大個長長的哈欠,含糊不清地與侍女妹妹解釋道。
小侍女一聽,可不是這樣嘛?來的路上姐姐就說了,姑爺能把當今聖上忽悠得團團轉呢。可人家作為天子也不是吃素長大的,發覺姑爺在忽悠他的時候,當然要報複一下嘍。這樣想著,可是腦容量小的小侍女仍覺得哪裏不對勁。想了一會兒沒能搞清楚怪異在何處,她再抬起頭時,發現的是自家主子姐姐已經走到姑爺的身邊了。
“欺負小影笨啊,不知道自己不應該當那勞什子電燈泡似的”隨即將那不對勁感覺拋到腦後,小侍女對著倆人拉了拉眼皮做了個鬼臉“倆壞心思的家夥自己玩去吧,小影才不我不奉呢”這般想著,小侍女一扭身,傲嬌地昂著頭進了門。
走廊外,草坪之上,少女站在了孫道麵前,咬著嘴唇望著他的雙瞳,星光般璀璨的眼睛,此時卻是很快蒙上一層水汽,委委屈屈地快要哭出來“不關我的事~”
一句話使得孫道瞪大了眼睛,怒氣淩然地看著少女。捏著信紙手哆哆嗦嗦地指著她,說不出話,最後竟然忍之不住地劇烈咳嗽了幾聲。
“真的不關我的事!是你要我入夢來的呀!”對此少女微微地抬高了聲音,表情異常的焦急,聽起來、看起來委屈極了。
孫道則是好不容易壓下了劇烈的咳嗽,收回來手。然猶自難以置信地瞪著她,哆哆嗦嗦道“不是因為你,我會被他們抓住把柄嗎?!”話是這樣說沒錯,孫道的臉上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笑意。
“別裝了,太假了”少女變臉般,忽地連連冷笑,說話間完全將不信、鄙視寫在了臉上。
孫道心神一震,隨即哭笑不得,道“因為武照心上人賀蘭越石的事,侯君集與我有怨。那天咱們又不給他留麵子,他就記恨上……”
“真的不是李世民讓人幹的?”少女不待孫道繼續說下去,立馬追問道。那語氣,不是將信將疑,而是完全不相信。
被少女真誠的眼神盯著,孫道怔了一下,一時間沒能說出話來。
見她的臉色逐漸僵硬,清秀的眉目間已然顯出了些許生氣的表情來,孫道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將手中褶皺的信遞給他。
“深諳此道啊。這個時代李世民才是主角,我們作為配角,不能要求他不像小說裏描述那樣智能雙絕,也不能奢望其他配角都是腦殘弱智。咱們要把他當做傻瓜一樣,忽悠他無條件地信任咱們,那自己就是最大的傻瓜了”
接過孫道遞過來的信紙,隻匆匆一掃,少女立即就咬緊了嘴唇。隨著目光的下移,少女的嘴唇慢慢發白,再後甚至咬出了血跡。兩份信轉瞬看完,少女的眼睛微微閉了起來,一瞬間隻覺渾身的力氣被完全抽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