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府。
西南角一處寫著芙蓉閣的角樓裏,婢女玲瓏端著一盆熱水剛踏出門外,便見向來溫婉端莊,注重儀態的二夫人雲氏,此時帶著貼身丫鬟和婆子正一臉焦灼的向這邊匆匆走來。
淩亂的腳步踩在厚厚的積雪上,頓時發出了吱吱作響的聲音,雪地上的腳印顯得汙濁而混亂。
見二夫人已至跟前,玲瓏不由渾身一顫,忙端著水盆屈膝行禮:“奴婢見過二夫人。”
雲氏來不及向玲瓏問罪,望了一眼屋內而後焦灼問道:
“小姐怎麼樣了?”
“回二夫人,奴婢方才已經給小姐換了身幹衣裳,又用熱水擦洗了一遍身子,但是小姐渾身滾燙的厲害,燒熱一直未曾退卻。”玲瓏小心翼翼道。
“胡鬧!這麼冷的天掉進池塘,若是不請大夫,小姐日後留有隱疾你該當何罪?”雲氏怒目而視。
“奴婢知錯。”玲瓏忙跪下認錯。
雲氏又恨又氣的瞪了眼玲瓏,如今隻擔心女兒的身體,於是沒有心思計較她的過錯,扭頭對身後的親信婢女雲顏說道:“你快出府去請大夫,莫要遲了。”
“夫人,那大夫人那裏若是知曉,奴婢該如何回話?”雲顏麵呈憂色。
雲氏望了眼屋內隱在屏風後的床榻,咬了咬牙而後開口:
“若是大夫人那裏問起,你便如實交代,倘若她不準允你出府尋大夫,你便搬出老爺來。”
“可老爺如今在宮中看望錦妃娘娘,尚未回府,大夫人向來不喜歡我們二房,奴婢擔心她會趁著老爺不在,就對七小姐…….”雲顏欲言又止,可雲氏卻頓時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不由麵色一沉。
“如今錦妃剛剛小產,她應當還無心管這些小事,就算她有心阻撓你找大夫,那老爺回來後她也無法交代。”
“你別忘了,老爺是不可能讓笙娘出事的!”後麵這一句,雲氏不由加重了語氣。
雲顏聽後,頓時想起安府那個不為外人得知的秘密了,於是連忙應道:
“誒,奴婢這就去請大夫。”
見雲顏轉身匆匆離去了,雲氏這才安下心,提起裙擺快速的步入屋內。
裝扮雅致的房間裏燃著上等的玉蘭香,沁人心脾的味道暫時拂去了雲氏焦灼的心情。
越過繡著富貴牡丹的屏風,迅速走到床前,撩起煙紫色的雲紗幔帳看向床上躺著的少女。
小巧的鼻翼,凝紅的唇,眉心處還有一粒獨特的美人痣。隻是此時雙眸緊閉,清美的麵上帶著醒目的潮紅,看起來有些病態,讓人心生憐愛。
一頭青絲因為落水的緣故,所以披散了下來,哪怕已經被玲瓏及時絞幹,可發梢處依然有些濕潤。
雲氏心疼的撫了一下少女散亂的鬢發,又摸了摸她滾燙的手掌,不由轉身對婆子劉媽道:
“你再去端些熱水來,笙娘這身子滾燙的厲害,咱們先給她再擦擦。”
“是,夫人。”劉媽應聲出去吩咐人了。
心疼女兒落水受了寒,雲氏不由怒目橫向一旁跟著進門的玲瓏。
“玲瓏,你是如何照顧小姐的?怎麼好端端的掉進池塘裏了!”
聞言,玲瓏麵色一慌,不禁忙將水盆放在地上,跪地驚慌開口:
“二夫人,奴婢也不知道小姐怎會突然如此,本來在園子裏賞梅時都還好好的,是小姐說冷讓奴婢回來取披風,可奴婢剛轉身就聽到小姐落水的聲音了…….”
“外麵天寒地凍的,你身為婢女就不會勸阻她不要出門嗎!”
“小姐的性子二夫人您也知道,奴婢又豈敢出麵阻攔?而且想著小姐隻是在園子裏看一看,應當不打緊,不曾想竟會突然落水掉進了池塘裏。”
自己的女兒是什麼性子,雲氏自然知道,可現在笙娘落了水,作為婢女卻沒有照顧好主子,就是該罰。
“不管怎麼說,這都是你的錯,明知外麵天涼,沒有攔住小姐也就罷了,竟連披風都未讓小姐披上,還讓小姐掉入池塘受了寒。如此失職失責,這個月的例銀你不必領了!”雲氏冷冷的說完,便扭頭不再看地上的玲瓏。
玲瓏委屈的扁了扁嘴,想說自己出門時有說讓小姐披上披風的,是她自己不願意。而且去園子裏賞梅都是小姐的主意,自己身為奴婢又哪敢違逆?
可想到如今小姐因為落水昏迷不醒,二夫人心中焦急,自然是會將所有的過錯怪在自己身上。
主子心中不快,自己身為奴婢,哪怕心中再委屈也隻能受著。好在二夫人不是大夫人,隻是罰了自己一個月的例銀,若是大夫人,怕是自己現在已經脫了兩層皮了。
想到這裏,玲瓏不由又感到一陣慶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