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守的亡靈在奪下天鸞殿後,饒是心有不甘,也隻得隨風散去,而荒宅中,靜萱獨自冥思許久,終是長長歎了口氣,解脫般煙消雲散。
溯汐殿內的澪涵一直不曾活過來,而瀾汐也一直沒有回來,此時,前去閻羅界的賽影失魂落魄地帶回了迦蘇猝死的真相,清淵失手打碎了手中的茶盞,神色劇變。
九年了,他、左夏、天界、閻羅界,所有相關之人,所有能借動的力量,傾巢探查,都尋不到瀾汐的絲毫蹤跡。
三年前,賽影為他生下一女,而天界亦是越發穩固安定,可是所有明示暗示下——“看看迦蘇和師月,那就是與神謀利的下場”!清淵始終不願相信瀾汐是真的沒了。
他握起賽影的手,將臉埋入她的頸脖,沉沉地歎了口氣,跟著賽影便覺得勁旁一片濕熱,不由將清淵緊緊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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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州長寧,郡轄內有一座山,號神仙山,聳立入雲,山中常年風雪不停,若是有幸能翻山置身那頭,便可見著一處幽沽,穀中幽蘭芬芳,寧靜怡人,冷是冷了些,氣候卻不似山上那般惡劣,可若是行人不顧一切不請自入,得來的便都是些極為頑皮而稀奇的懲罰。
渾身奇癢卻不見腫包,毛發脫落甚至能徹底光溜著頭,招蜂引蝶如何也擺脫不得,時不時捶地狂笑捂著嘴都無用,等等、等等。
可這片幽沽仍舊來客絡繹不絕,紛至遝來,因為這裏是神仙山,神仙山下是神醫穀,神醫端木澄蓉妙手回春,技絕四方,至今為止,任何疑難雜症都未能逃離她的掌心。
可端木澄蓉已有足足九年未曾接手一例病症,外頭吵翻了天,可神仙山地勢、氣候都是不容小覷的,除非你武藝高強,時運奇佳,可饒是你費力翻山越嶺,卻仍會被阻隔在神醫穀前,醫毒不分家,惹惱了神醫,她能讓你死得很淒慘。
因為人們都未見過這位神醫,她接案子素來都是用聽,聽完了直接開藥方,俱是藥到病除,極為神奇,九年的銷聲匿跡,關於端木澄蓉已死的消息自是不脛而走。
事實上,神醫又怎會讓自己死在這般貌美如花的年紀?她這些年不接病症,隻因她將全副心思都放在了瀾汐身上,確切地說,該是放在了瀾汐體內的鬼見愁身上。
那是她從未見過的情況,劇毒無比,人卻仍舊活著,然而她用盡了所有的解讀方子,都不能將毒拔除,這讓她激動不已,令她瘋狂沉迷。
看著眼前黢黑詭異的湯藥,瀾汐靜靜眨了眨眼,說道,“明日便是初七,這次的半年之期,你若是再敢中途將我截回,我便當場自絕,”
端木澄蓉嘴皮子動了動,瀾汐隨即補了一句,“當我醒來之後。”端木澄蓉便識趣地閉了嘴。
端木澄蓉尋常時候看著便像那些大家閨秀,溫婉柔和,知禮識節,可一旦接觸到與疑難雜症有關之事,她便似換了人般,雙目放光,狂熱入迷。
瀾汐落入神醫穀,也不知是否修隱刻意,反正自此之後,端木澄蓉便將外頭那些歸入了“尋常”範疇,專心對付起瀾汐這例“不同尋常”。
端木澄蓉與瀾汐有約在先,他讓她研究這稀有毒藥,她許他每半年放他出穀尋人的承諾,前些年還好些,端木澄蓉恪守約定,可最近兩年,許是解毒劑的研究有些進展,有時瀾汐才剛及出穀,便被她藥了回來,這一試藥便又是大半年。
瀾汐不敢再輕信修隱之言,可到底還是留心了關於蓮花的一些傳言,他上一次出穀便聽到了些許紅蓮教的風聲,心中急迫,遂此番出穀前才要與那不可捉摸的神醫先行講清厲害,免得又被她壞事。
☆、紅蓮教
泰安九年,羽成帝季景珣勵精圖治,國泰民安,其間,曾率兵繼高祖後再次擊潰了不甘屈居的圖卡、恰厄的侵犯,這些年歌舞升平,泰安盛世一派繁華,可來自東麵海上的不安定卻悄然日益擴大。
帶水和滄水自維塔發源,雙雙彙入東部三定灣,三定灣屬東海,而紅蓮教正是起勢於三定灣內的紅蓮島之上。
大羽的航路走運的多數絲綢和糧食,繼而本就靠海的漁業遭受到了打壓排擠,漁民的生活其實並不富裕,沿海又連番遭受暴雨、海難的侵襲,朝廷撥下的賑災款更是層層貪汙,一時民怨沸騰,恰在此時,紅蓮教應運而生,誓要為沿海百姓討回公道,自然深得民心。
扶搖樓正是紅蓮教勢力所在,其間木樓、竹樓環繞,教主、祭司、護法還有教眾都居於其中,一間朱樓隱在蒼翠之間,便是教主和祭司的起居、處理教務之處。
紅蓮教教主不過二十光景,濃眉大眼,肌膚是中州少見的蜜色,健康活潑,身著一襲火紅長裙,卻似是嫌棄裙擺太長太過炎熱般,竟是將裙擺撩起,鬆鬆係到腰間,露出結實修長的小腿,而那兩條腿此時正交疊著搭在桌子上,其本人歪坐在紅木椅上,時不時前後晃悠一陣。
祭司豐穆抬腳進屋,不由沉眉,不得不將信報暫且擱置一旁,信步走過去,一巴掌拍在教主腿上,斥道,“坐都沒個正形,真是愧對你娘給你取的好名字,白靜荷啊白靜荷,小來倒是挺寧靜似荷的,怎得越大越不著四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