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2 / 2)

皇帝臉上的神色晦暗不明,少頃才似笑非笑道:“柔珂這孩子的眼光倒比豫王好不少,棠辭於湖尋二州賑災有功,不日抵京便得擢升封賞了,兩個都是好孩子啊,這婚事自當允了,好好操辦才是。”

李順德垂首應是,又聽皇帝問道:“宜陽府裏新任的侍講學士如何?朕見她前幾日進宮,瞧著沒以前自在快活了,莫是規矩嚴了些,拘著她了?”

李順德聽了直笑:“哪能呀!那侍講學士是陛下欽定的,老實巴交的一個人,說話還期期艾艾的,哪來的膽子給宜陽殿下定規矩?不過麼——聽池良俊說,講學的內容晦澀難懂了些,為人嚴謹肅然,確實不如先前那陸禾陸大人伶俐討巧能博得殿下歡喜。”

皇帝點點頭,輕撚胡須,沉吟片刻後搖搖頭:“也是那陸禾出身差了些,哪怕往上推個幾代,曾出過個秀才——破格使她尚了宜陽也不為過。宜陽與她兄長……朕皆待他們有愧,總不能在此人生大事上虧待了她。”李順德聞言沉默斂眉,又聽皇帝吩咐道,“趁這傳膳的功夫,你順道去給禮部與宗人府皆傳個話,宜陽的生辰壽宴依舊按她喜歡的來,縱是壞些規矩也無妨。生辰後,禮部遴選駙馬也得注意著些,容貌、品行、家世,都得仔細考量。”

宜陽公主府。

抄手遊廊前接有一石台,兩側自有階梯與魚池相連。

宜陽席地坐在石台邊沿,打著赤腳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深秋冰涼的池水,聽了來人所報,纖眉微蹙:“令他回去,這幾日都不必過來講學了。”

池良俊為難了,袖手站在一旁,彎著身子勸說:“殿下,石大人已在外恭候多時了,再者說過幾日也得進宮與陛下奏對侍講之事,總不好令他坐冷板凳的。”

宜陽隻顧著往魚池裏拋灑魚食,頭也不抬,隨意道:“與他說,我病了,不到明年破冰春暖之時好不了。賞他些許銀子,令他進宮與父皇奏對時不該說的別說。”

瞥了眼侍立在旁的婢女手臂上搭著的狐裘,又看向衣著單薄的宜陽,見她分明被凍得雙手通紅了還一副若無其事自得其樂的模樣,忍不住低聲嘀咕:“您再這樣下去,是該病了。”

宜陽低頭思索事情,自是沒聽到他的牢騷,問道:“鞠夢白……幾時可抵京?”

池良俊心裏直歎氣,無可奈何地答道:“至多後日,陸十八與阮娘已遵照殿下的吩咐遣送回雲州了,空下來的院子著人收拾好,便可入住。”

陸禾此刻還不知道自己悄悄將鞠夢白請回京城了,待她知曉了,應當十分欣喜才是。

她高興,便好了,看著她笑,自己也會開心的。

◆思◆兔◆網◆

雖如此想,可腦子裏止不住回想那日與陸禾在車輦上的爭執。陸禾說完那話,恰逢路途顛簸,猛烈搖晃之下自己徑直往後仰,情急之下將她拽住了,不意她也一心一意欺身過來護佑。也不知怎麼弄的,等歸為平靜後,才發現陸禾被自己壓在身下,兩個人的嘴唇還碰到了一塊兒,依稀記得她的唇瓣酥酥軟軟的,宜陽還未及回味,醒過神來的陸禾忙紅著臉頰別過頭去,這也便罷了,竟還被掀簾詢問的內侍看了去,真是……羞死人了!

可自打那日,她與陸禾便再沒見過麵。

陸禾不提,她也憋著不說,且看誰能耗得過誰。

池魚遊過來又遊過去,數了又數,一、二、三……九,一、二、三……九,一、二……

侍女從未見過自家殿下這般呆傻的模樣,著實憋不住,小心翼翼地搶了句:“殿下……不是第九條,這是第二十條了。”

宜陽抬在虛空的手指頓了頓,少頃,又點著魚兒接著數,一、二、三……九——她已經有九日不曾見過陸禾了。

她以前說了多少句大話她已記不清了,唯一一句牢牢記在心裏,如滾針般燙在心裏,深刻又揪疼的,卻是那句——

不喜歡?不喜歡便不喜歡了,自己莫非還缺她不可?

事到如今,她才算是真的明白,自己,真的,缺她不可了。

“殿下,臣有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宜陽回頭一看,是傳話回來的池良俊,她點點頭:“說罷。”

池良俊使了個眼色,一眾閑雜人等皆退了去。

“殿下以為——當年狄嵐是因何而死的?”

宜陽雙手撐著石台邊沿,兩條細長的腿隨意放下,足尖輕點湖麵,帶起圈圈漣漪,擦過片片赤紅色的鯉魚魚鱗向暗綠的枯荷敗葉而去,她仰起頭,看向天邊血色殘陽,眼神無波,顯得很是意興闌珊:“問這個作甚?身份秘密被揭穿後按律當斬,這不是眾所皆知的麼?”

池良俊輕輕一笑:“懷思公主那時身為德宗皇帝的掌上明珠,深得帝後寵愛,即便狄嵐身份被揭穿,若懷思公主為之求情,帝後怎會不允,更不會使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憾事發生。”

“此事無需你說,我也知道。”

池良俊臉上諱莫如深地搖搖頭,他不急不躁,徐徐道來:“那殿下可知,懷思公主著實為了狄嵐向帝後求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