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此人心有防備,當然不會去喝他的酒。楚留香雖然好酒,卻從不獨飲,一個鼻子不太靈光的人,聞不到酒香,美酒對他的吸引力就不強烈了。楚留香喜歡的隻是與朋友喝酒的氣氛而已,他的朋友中有老酒鬼,喝得多了,別人也以為他喜好美酒。
無花見楚留香與他船上之人,有了交談,出聲問道:“楚兄,那第二位呢?”
楚留香苦笑道:“這第二人輕功不凡。我與人交手,對方被無花你的琴音感染,大概是想到了坎坷之事,滿懷抑鬱不平,被琴聲操控,目光皆赤,竟似已瘋狂,招招出劍迅急狠辣。我擔心他傷了自己,就激他下水與我比試,想要以己之長製住他。誰知道這第二人,就憑空出現,將他從水中救走了。”
無花側過臉去,目光劃過船上之人,若有所指。楚留香暗想,莫非這是在提示他,這第二人,就是他船上的客人?
楚留香回想初見無花時,對方那聲輕喚他“楚兄”的無力喃喃以及眼中的冷淩無奈。當下肅穆道:“這第二人輕功了得,帶著一個人還踏水無痕,一轉眼就不見蹤影。我沿途追去,就見你的船獨自停泊在湖中。”
他說著,將酒杯投擲向坐於陰影之人,發問道:“在下楚留香,不知兄台如何稱呼?美酒雖好,在下卻從不跟陌生人喝酒。”
“公子伴花失美,盜帥踏月留香。楚留香大駕光臨,卻不願與我共飲,實在是人生一大憾事。”那人起身,從烏篷下緩緩走出,月光之下,顯出了他的容貌,竟目如朗星,唇紅齒白,麵目皎好如少女,與無花的長相沒有絲毫區別。
楚留香瞪起雙眼,一下子就愣了。這……這——兩個無花?
他看看無花,又瞧瞧此人,驚得說不出話來。光憑長相也能看出,此人與無花關係匪淺!若非要說兩人差別,隻是氣質略有不同。但氣質這東西,本就虛無縹緲,必要時可以偽裝。如果不是一頭烏發,就算他與無花相識,也無法一下子分辨出來。
朱見深開口道:“楚賢侄,犬子承蒙照應了!”
楚留香又是一怔。這人聲音年輕,他以為至多是無花的孿生兄弟,沒想到竟是無花的父親?他詫異道:“您是他爹?”
無花“騰”地起身,冷冷道:“家父已去世多年,此人隻是個惡客,我與他長相剛好神似罷了。”
“……”楚留香苦笑,這已經不是神似那麼簡單了,清官難斷家務事。
無花皺起眉,又淡淡道:“曲終人不見,江上數峰青。一曲已罷,我可以走了吧?”
聽他這番話,竟似被對方強迫留下彈曲?難怪琴聲叮咚,妙韻天成,但其中卻似含蘊著一種說不出的幽恨之意,正似國破家亡,滿懷悲憤難解,又似受欺被侮,怨恨積鬱難消。
朱見深哈哈笑道:“琴是你的,船也是你的,你棄了琴,如今是打算連船也棄了。你當然可以走,我今日不強留你,不過日後你若……”
無花打斷他的話,生怕他說出什麼不利的言辭,悲憤道:“你不要欺人太甚!貧僧是佛門中人,定然不會如了你的意!若是……若是——唯有一死!”
說罷,欲要踏出孤舟,跳下湖去。
楚留香心想,這果然是惡客,竟逼得妙僧跳湖,以死明誌!他伸手去攔,口中勸道:“別——!世間有什麼事不能解決?”
船上與無花長相別無二致的人,聞言冷笑道:“讓他跳,他若不跳,本座願意送他一程!”
楚留香道:“他已是出家人,你何必要逼迫他?”
朱見深笑道:“你這麼關心他,本座也送你一程,讓你好與他在湖中做個伴!”說罷一揮袖子,一股強而有力的內力,已經向他們壓製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