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相的院子很大,偶爾他會在院子裏遇到她。好吧,他得承認,有幾次他是故意去靠近她住的院子,希望看看她。起初他隻是好奇,她到底是不是聖母,會不會到那日給顏相求情,可後來,就變成了某種渴望。她出現的機會很少,偶爾從院子裏出來也總戴著帽子,身上穿著補丁的幹淨衣裳,見了他,低低的福福身子,軟軟的聲音喚他,“殿下。”
他從來看不清她的麵容,可是卻能清晰的感覺到她聲音裏的平靜。這讓他,有點兒擔心她已經忘了自己。
直到有一天,他獨自走到那裏遇到她,她怔怔在他對麵站著。那年她應該是十四五歲,她問他,“殿下,要喝茶嗎?”
他覺得可愛,情竇初開的少女,多數是如此搭訕男人嗎?
那時候他總覺得他愛上她是有理由的,比如她的幹淨,她的淡然,比如她那日回身給他沏來的茉莉花茶,可是後來才明白,愛上一個人,有時候就是一瞬間毫無理由的感覺,而那種感覺,隻是源自於她的眼睛。
她給他的,不隻是茉莉花茶,還有幹幹淨淨的一個包裹,帶著茉莉花的香氣。
“多謝殿下那日送給惜卿的狐裘,殿下對惜卿有救命之恩,惜卿願此生來世為奴為婢,報答殿下。”
輕輕福了福身子。她的動作優雅溫柔,比之顏惜如的做做,不知大方出多少倍。他手中拿著拿狐裘,聽著她的話,心裏愈發覺得她可愛。女孩子不都是以身相許嗎?她為何是為奴為婢,還是此生來世?
他問她,“你不想嫁給我?”
她腳下一軟,好像快要跌倒了,他伸手扶起她,她胳膊瘦的厲害,骨骼都摸得到,他從來沒見過瘦成這樣的女孩子,心裏竟是很疼。但還是忍不住調侃她,“怎麼,聽到說嫁給我,喜歡的站不穩了?”
這回,她呆呆的望著他,隱約從風吹起來的帽紗裏,能看到她微微張開的唇片。他那時真想揭開她的帽子,看到那個情竇初開的她到底是什麼模樣?他在心裏告訴自己她還小,她還沒有及笄呢!
她俯下身,又給他行禮。
“殿下,惜卿生的醜,不配嫁給殿下。惜卿隻盼著能報答殿下於萬一,不敢奢求其他。”
他覺得,她這是在拒絕自己。拒絕!他心裏有點兒生氣,她憑什麼拒絕他,就因為他不受寵?可她不也一樣?想到這裏,他卻有些明白了,她說自己長得醜,難道長得醜,就不配嫁人嗎?就要給人家做奴做婢?他不服命運,她也不許!
“惜卿,母親辛辛苦苦生下你,不是為了讓你輕易把自己許出去給人做奴婢!”
他教訓她,她似是抬著眼皮望著他,默然站在那兒。
他覺得,自己的話是不是說的過分了,正欲安慰,她卻行了個禮,聲音有些啞著的說,“惜卿,謝殿下教誨,惜卿謹記在心。”
說完她就走了,走的時候,不小心又在門檻兒上絆了下。他虛虛的在她身後扶她,看著她有些跌跌撞撞的背影,後悔自己說的過分了。他真不該那樣說她,何況她又是一片真心的謝他。
本以為,那樣的她,那樣的自己,沒人會在意。可是沒想到這幕被顏惜如看進去,又被顏相知道,便沒來由的,給她幾乎帶來一場災難。顏惜如雖然攀龍附鳳其實並不喜歡他,而是更喜歡太子。但以她的個性,就喜歡把他抓在手裏,哪怕是她不要,也不能讓惜卿跟他有這樣的緣分。
所以顏惜如設了個計策,騙顏相說她是天煞,所以臉上有胎記。恰好那段時日顏相多有不順,竟然真的將罪過怪罪在惜卿身上,請來所謂的神婆,將她泡在冷水裏鞭打。他是後來去了顏相府才從傭人們口中得知的,他想不到自己對她的一點點好竟然給她遭來這樣的災難,他那時無能,可是還是想知道她怎樣了,那麼瘦弱的姑娘,連走路都可能摔倒,怎麼撐得住這樣的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