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百花灼嬈,花瓣飄落之際他在她耳畔呢喃細語。
夏日晴光豔絕,蓮舟輕過他取過菡萏捧到她麵前。
秋日葉落歸根,冷雨敲打屋簷時她在他懷裏聽他的心跳。
冬日飛雪漫天,她收傘看他青絲染雪說此亦算共白首。
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
阮檸從來不知道,原來五年的時光可以那麼漫長又那麼短暫。
漫長到這五年的記憶似乎比流坡山的百年還要繁華深刻,又短暫到她尚來不及做完所有想和藺子硯一起做的事,時光便已經匆匆而過。
在最開始的命本中,明明她登位之後和藺子硯還有將近二十年的未來,如今不過是第五年,她的身子便撐不住了。
這是一個楓如血的時節,那火紅的楓葉染紅了她掩口的素帕。
到底是司命中途改了命本運行的軌跡還是哪裏出了差錯已經不重要了。
生命流逝的感覺太過清晰,清晰到她無法看著藺子硯微紅的眼眸安慰他欺騙他。
所以,她隻能誠實而又殘忍地告訴他:
“子硯,我可能隻能走到這裏了。”
他下意識握緊了她的手,怕弄疼她,又鬆了力道:
“先前叫你莫愛美多添些衣,你總不肯。如今染了風寒,可有幾日難受了。”
她輕輕呼出一口氣,心中酸澀不已:
“子硯,我好不了了。”
藺子硯心頭一滯,喉嚨像是被什麼堵住一般,酸疼的緊,他勾唇淺笑:
“不會的。阮阮,不會的。”
她別開眼,不忍去看他無措慌亂的臉:
“我們沒有孩子,就從宗室過繼罷。你來挑人,好好培養他。”
“楚璉那裏,你多關注一二。”
“子硯,以後,交給你了。”
“阮檸,你真要丟下我嗎?”
他將她的手放在心口處,五年前的傷也許並沒有好全,此刻猛烈的痛,痛的他的聲音都在顫抖。
她濕了眼角,忍不住撲進他懷裏:
“藺子硯,這一輩子,怎麼會這麼短?”
“阮阮,別哭。”
他空出一隻手輕輕撫摸她的發絲:
“很快就會好的。”
帝星光芒黯不可見無力回天,藺子硯其實比她更清楚。
她閉上眼睛,感受著他懷中的溫度,她說:
“子硯,我還想看雪。”
希望這破敗的身子能撐到第一場雪。
“我會陪你看的。”
像是為了確保什麼,他鄭重又堅定的地說:
“以後的每一場雪,我都會陪你看。”
她抬眸,在他堅定的目光中看到了痛苦,伸手撫平他的眉,她勉強扯出一個笑容:
“藺子硯,這輩子沒了,還有下輩子呢。下輩子,一定要記得我啊,還要記得愛我。”
他抓住她的手,執拗地說:
“談下輩子太早,阮阮,我們這輩子還很長。”
“我隻是想要你一個承諾,這麼難嗎?”
“不難不難,阮阮別生氣。”
他豎起三根手指,語氣溫柔而認真:
“三清在上,我藺子硯發誓…”
萬裏無雲的天際驀的雷聲轟隆。
上仙之誓,不可輕言。
更何況符鶴仙尊在天界的地位勝過於三清,這誓言也做不得數。
阮檸瞥了一眼突然暗沉下來的天色,心中五味陳雜之際,他清潤和雅的聲音傳入耳中:
“三清在上,我藺子硯定不負阮檸,此生此世,永生永世。碧落黃泉,忘川奈何,生死無隔。”
天地間喧囂的雷聲在這瞬間全部褪去,恍然間又如海嘯席卷而來。
“若違此誓,便叫——”
“我相信你,藺子硯。”
強壓下心中的龐然動容與晦澀,她安靜地笑開了,如春日嬌花:
“先前你說不能保證一直愛我,為什麼又要發誓?”
“愛與不愛,我無法控製,但我可以不辜負你。”
她愣怔了一瞬,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不負。
這個人啊,還是一如既往的嚴謹,絲毫謊言都不願說。
她想爭辯說不愛便是辜負,但終究無法說出口。
藺子硯是個有擔當的人,許下了這樣的誓言,她便是他再無法舍棄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