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滴涼涼的雨水滴在阮檸的麵頰,她抬首,伸出手掌心朝上又接到了一滴雨。
水麵漸生波瀾,冷風過,吹動蓮花荷葉,帶來清冷的蓮香。
眼見天色也暗了下來,雷神陣陣,雜草隨風飄搖,影子宛如能吞噬人心的惡鬼,整座寺廟像是籠上了一層陰影,荒寂黯淡。
有點嚇人。
她搓了搓發冷的胳膊,拋掉心中亂七八糟的想法,從池水中出來,顧不得擦幹身上的水便草草穿上衣服往後院的方向走。
剛走入回廊,雨落風聲交織中,身後傳來一道清雅溫冷的嗓音,瞬間便能讓人聯想到高山明月孤雪這一類美好純淨又難以接近的事物。
“檀越。”
神經高度緊張的時刻,顧不得思慮來人的身份。
她在廊中回眸,有一灰衣僧人自庭中執傘而來。
傘麵遮擋住了他的麵容,她的視線隻停留了一瞬,便越過他,落在他身後的蓮花池。
她詫異的睜大眼眸,不敢置信的望著眼前的一幕。
雨落紛紛,滿池白蓮盡皆染上如血的紅,肆意綻放。
這場景,美的詭譎又妖豔,深深地攥住了她的心髒。
也許是她的錯覺,鼻翼間的蓮香褪去,化為膩人的血腥味,耳邊隱隱傳來刀槍馬蹄聲。
就在她的神智即將徹底被拉入幻覺中時,僧人再次開口喚她,如同梵音淨耳,驅散所有迷象:
“檀越。”
神智回籠,她有些後怕的捏了捏手心,卻見僧人傘麵慢慢上移,露出了那張驚為天人的麵孔。
她不自覺屏住了呼吸,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好看。
水墨般高遠的眉眼,眉心一朱砂未讓他的麵容妖豔,反而襯得他周身氣質清冷如蓮,又如寒山孤雪,越發高不可攀。
他像是在看她,第一眼看好似彎著嘴角有著渡化世間萬物的祥和,再看卻又覺得那眼神淡漠的仿佛沒有焦距。
如果是旁的人在此情此景的突然出現,她莫不是要懷疑那人是蘭若寺畫壁裏的鬼魂精怪。
但眼前這人,一身佛氣,實在是無法將他與那些凡俗人眼中不幹淨的存在掛上勾。
怔然了片刻,她收斂打探的目光,看著他一步步的走上回廊,收上傘,再走到離她兩步遠的位置停下:
“小師父可是這紅佛寺裏的僧人?”
他掃了一眼周遭的場景,眼中閃過一絲迷蒙,才淡淡回道:
“算是。”
算是?
真有意思。
“檀越若是要借宿,請隨我來。”
阮檸沒好意思說自己早早挑好了屋子,幸好她沒有行李,否則就不好看了。
紅佛寺未曾衰敗前應是鼎盛過的,即便如今破敗了,曾經的輝煌也可見一斑。
後院很大,在跟著他挑禪房時,她隨口問道:
“不知小師父法號?”
“淨梵。”
淨梵,有些耳熟。
她沒有多想,猶豫片刻,問了下一個略微有些許冒犯但她又著實好奇的問題:
“淨梵師父,紅佛寺如今隻有你一人嗎?”
淨梵偏頭不帶感情的看了她一眼,沒有正麵回複,而是道:
“不是還有檀越你嗎。”
“也是。”
沒多久到了禪房,阮檸早在心中和係統確認淨梵就是另一位氣運之子。
她深吸一口氣,麵容憂傷,悲戚道:
“淨梵師父,可否收我為俗家弟子?”
他微不可聞的眯了下眼眸,波瀾無驚的臉上總算露了點情緒:
“為何?”
“師父你有所不知,我有一心上人,與他互許終生。可爹娘卻將我許配給旁人,我意欲與我那心上人私奔,可他卻拋下我不管不顧。我已然心死,隻願青燈古佛了此殘生。”
話說到這裏,見他還是沒什麼表情,阮檸一咬牙,憋出幾滴淚,柔柔弱弱地低下眼眸,作出要朝他下跪的舉動。
原本她已經她跪到一半,他就會來扶住她,結果人家隻是冷眼看著,還不鹹不淡地補了一句:
“檀越情緣未斷,難離紅塵。”
“佛渡眾生。”
她憋著一股氣硬生生跪了下去,在他沒反映過來時死死抓住他的衣角,揚起臉望著他,眼角暈染上嬈人的紅,又可憐又魅人:
“求師父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