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媽媽那裏收拾著賬冊,袁長卿則走到珊娘身旁,從袖袋裏掏出一紮禮單遞給她,又道:“那些都不急,倒是給你家的年禮,你且看看,可還要再添些什麼。明天你哥哥就要回去了,正好給他順路帶回去。”
這年禮原該是內宅裏管著的事——也就是說,該歸花媽媽管才是。偏從剛才到現在,花媽媽都沒有提及。珊娘看了一眼花媽媽,花媽媽忙道:“大爺說,這是大奶奶嫁過來後頭一次往娘家送年禮,需得隆重些,大爺就自己拿過去辦了。”
於是珊娘又看了袁長卿一眼,見他雖然沒說話,那晶亮的眼神卻跟隻討表揚的小狗似的,她忍不住抿唇一笑,故意學著京片子道了聲“您費心了”,然後才翻開那禮單。
隻見禮單上麵林林總總列了許多的物品,不僅有給老爺太太、老太太的年禮,甚至還有給她不滿周歲的弟弟全哥兒準備的小玩具。她抬頭道:“這麼多?是不是太隆重了些?”
袁長卿靠著她的椅背,俯身湊到她耳旁低聲笑道:“你人都被我拐回來了,多孝敬點東西給嶽父嶽母又算得什麼。”
珊娘臉一紅,睇了一眼花媽媽,右手悄悄背到後麵去在袁長卿的腿上擰了一把。如今她越來越覺得,袁長卿其實就是個悶騷,外人麵前一副清冷如冰的模樣,背著人時,竟跟她什麼大膽的話都敢講!
袁長卿小聲倒抽著氣,握緊她擰著他的手,又道:“外麵天寒地凍的,你又怕冷,明天你就別去了,我去送行就好。”
珊娘搖頭道:“這怎麼行?不僅僅是我哥哥,還有我大堂嫂呢。而且……”她又看了袁長卿一眼。
袁長卿便知道,她這是悶在家裏難受了。
也是,新嫁娘,原有著諸多忌諱,不好往別處跑。她每天也就早晚去老太太那裏裝一回孝子賢孫,其他時間便全都悶在屋裏了。
他和珊娘靠在一起低聲說著話,那花媽媽看了,心裏不禁一陣五味雜陳。
花媽媽被方老夫人派來時,袁長卿已經五六歲了。從那個年紀起,他就不是個愛跟人親近的。雖然他對誰都是禮貌周到,卻也明顯叫人感覺到他對人的疏離,像這樣笑眯眯地主動逗著人說話,竟還是花媽媽頭一次見到。
算起來,袁長卿也可說是由花媽媽一手帶大的。而從小他就是個沉默內斂的孩子,心裏有什麼事都不肯讓人知道,甚至連喜怒哀樂都很少表現在臉上,所以花媽媽總擔心他那樣會憋悶壞自己。如今見他竟能主動逗著新大奶奶說笑,花媽媽是既像那些做婆婆的一樣有點吃味,又打心底裏替她家大爺感到高興。
隻是,對於這個新大奶奶,花媽媽心裏還存著疑。從好的一方麵說,新嫁進來的大奶奶是有點膽氣的;可不太好的是,新大奶奶好像不怎麼會當家理事,連個賬本都看不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