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我怕等哪一天你看不上我了,會連一個眼尾都不肯給我。我怕我掉進你的陷阱裏,你出去了,我卻陷在裏麵動彈不得……”

忽地,袁長卿伸手勾住她的脖子,一把將她的頭攬進他的懷裏,帶著小小的慌亂道:“你、你別哭,我向你保證不會那樣的,你要信我!別哭……”

直到這時,珊娘才感覺到她鼻子正在發堵,眼睛裏也跟蒙了層水霧似的。她一眨眼,那眼淚便從眼眶中滾落下來,掉在袁長卿的衣襟上。

而掉了第一滴淚後,那眼淚竟跟衝破了閘門一般,爭先恐後地從她那自前世起就被堵塞住的胸臆間奔騰而出。她先還努力壓抑著,可等她感覺到背上那人的手臂正用力箍緊著她,太陽穴旁那人的唇正安慰地親吻著她時,那前世的委屈頓時泛濫開來,於是她伸手揪住他的衣襟,把臉埋在他的懷裏無聲地哭了起來。

袁長卿再想不到,看起來幹脆利落得不帶一絲拖泥帶水的侯十三兒,內心竟是這樣的……多愁善感——他自是不可能知道她這是在感懷前世,隻當她是杞人憂天,不禁一陣無奈。可除了緊抱著她安慰她,任由她將堵在心裏的情緒宣泄出來外,他一時也沒有更好的主意了,隻能不斷地貼在她的耳旁小聲安撫著她、親吻著她的發際。

“十三兒、十三兒,”他搖著她感慨道,“你竟還感覺不出來嗎?我若真能對你無情,你我哪還能走到今天這一步。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你不想嫁我,可我卻想要你想得要命,甚至在你不知道的地方,我做了那麼多的事,隻為了能夠如願娶到你。你竟還說我可能會有後悔的一天。是,我天性裏確實是有涼薄的那一麵,可你是我苦苦求來的啊,我費了那麼多的心力,你覺得我還會放手嗎?”他沉沉歎了口氣,將唇貼在她的額上,無奈道:“我該怎麼做才能叫你信我呢?要我把心挖出來給你看嗎?”

這麼一通大哭,終於叫珊娘疏解了心頭淤積了兩世的痛。她吸了吸鼻子,推開他,從袖袋裏掏出帕子擦著眼淚道:“我要看你的心做什麼?其實我早想通了,人之所以會不快樂,就是因要求太多。所謂無欲者無求,我不要求你任何東西,你給的任何東西都會是禮物,而是若有一天你不想再給了,我也不會因此感覺受到傷害。”

她用了一世才明白,愛一個人,沒必要用盡全力。你愛得愈多,想要得到的就愈多。而如果對方的給予達不到你的期望,你便會感覺失落,感覺不甘,感覺受到了辜負。然後你會不停地去苛求對方,逼迫他回應你更多……於是,漸漸的,你的愛就變成了一種束縛。他想逃,你想綁。他若掙脫你的束縛,痛的是你;他若掙不脫,死的是他……

與其如此,倒不如一開始就少愛一點,給對方留點空間,也給自己留下餘地……

擁著珊娘,袁長卿一陣沉默。其實就他的本性來說,也是極怕被人緊纏著的,偏珊娘這樣放任著他,不來纏他,倒叫他滿身心的不痛快起來。而理智的那一部分又叫他讚同著珊娘的說法……隻是,他也不過是個俗人,給予的,終究還是想要得到回報……一時間,他隻覺得一陣左右為難,感覺懷裏的人兒竟是他此生最大的一個難題一般。

不過,好在蛤蜊似的十三兒終於肯對他開口了。

許是因為她的保留,叫他當晚又顛狂了一夜。珊娘原不想順著他的,可那人有著顆百變玲瓏心,竟是每一回都能挑動她的心弦。而每每被他逼到忘情處時,除了任他為所欲為外,她竟是什麼都做不了……而,也隻有這個時候,袁長卿才能肯定著,自己在她心裏的位置,並不如她肯承認的那般“隻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