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鍾離沒死人卻不出現,據鍾宇所知,鍾離所能去的地方大概隻有那麼一個,於是他抱著舍命一搏的想法摸上門來。

他的判斷果然沒錯,鍾離還活著!

鍾宇現在麵對鍾離這種既欣喜又尷尬的心情簡直無法形容。

欣喜的是,他覺得他有救了,甚至還有可能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要知道當初沒有他,鍾離永遠是個沒名沒分的野種,是他把鍾離帶入鍾家,讓他有了堂堂正正的名分,這樣的大恩,鍾離自然要還。

尷尬的是,一向在鍾離麵前位高權重一言九鼎的自己如今這副破落戶兒的樣子,實在是讓人覺得羞恥。

然而他不得不做出如釋重負的表情,激動地上前一步,一臉誠摯地看向鍾離開口說道:“阿離!你沒事真是太好了。還好,還好,還好,旗穆沒有害死你。”

他一連說了三個還好,仿佛不這麼強調就無法突出自己對弟弟的關心之情。

張明羽沒忍住皺了皺眉,鍾宇身上的味道實在是太難聞了。

鍾離看了他一眼,沒有接鍾宇的話,轉而吩咐,“帶大哥去洗個澡,再換套衣服。”他邊說邊看鍾宇咽了咽口水,又加了句,“再弄點吃的給他。”

鍾宇顯得很高興,此刻他也顧不上對方是不是嫌棄他臭才讓他去洗澡的了,連他自己都無法忍受自己這個樣子,欣然跟著走了。

等鍾宇去洗澡之後,鍾離總算有時間轉過身,用力把不聽話的男人再次拽過來,張明羽還要扭開,鍾離卻忽然悶悶地說:“別動,讓我抱一會兒。”

驚訝於從未聽過的這樣的語氣,張明羽僵硬地被摟著,感覺到鍾離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頭發,“受不了那味道?其實我有過比他更不堪的時候。”

原來他是因為發現自己受不了才打發人去洗澡的,張明羽想,也是,要是隻有鍾離在他哪有那種好心。

“你從前——”

“噓。”鍾離朝著張明羽的耳朵吹氣,弄得他感覺很癢癢,卻又躲不開,隻能聽鍾離似笑非笑地說:“拿你自己做交換,我就告訴你。”

“……”張明羽懶得理他。

兩人還維持著你情我不願的別扭交纏姿勢,清脆的女聲由遠及近,“鍾離哥哥!小羽,我回——呃抱歉我什麼都沒看到!”

林灼苒捂住臉,然後偷偷從指縫裏偷看床上的兩個男人,張明羽耳朵染上一片紅色,鍾離笑了。

不是他曾經所展現過的任何一種意有所指的笑,而是每一個正常人在開心愉悅的情況下都會有的笑容。

好像隻有麵對張明羽才有過。

任由張明羽鑽出他的懷抱扯著被子坐坐正,他知道張明羽在意腳上的腳鐐,不會下床,於是對林灼苒招招手,“小苒過來,坐,來得正是時候。”他指指一旁的椅子。

“沒關係嗎?你們難道不是……”要幹點少兒不宜的事情?林灼苒心裏默默地想著,沒有說完。

但鍾離顯然是明白的,剛才的笑意像清風拂過一霎即逝,又微斂了容顏,“來坐吧,鍾宇來了。”

隻輕輕的一聲卻仿佛加了什麼催化劑似的,林灼苒的臉色也幾度變換,陰冷的恨意幾乎要溢出來。

張明羽第一次見到林灼苒有這種表情,即使早就知道她沒那麼簡單,卻也沒想到變化能夠那麼大。

鍾宇是有什麼能耐,與鍾離有衝突就罷了,連林灼苒都能得罪到如此地步?

還是說,林灼苒僅僅因為她是鍾離的未婚妻,就能同仇敵愾到這種地步?她看上去甚至比鍾離更憤怒,也可能隻是因為,鍾離的情緒都埋在最底下。

啊對了,張明羽無意識地捏著被子,差點忘了他們還有這麼一層關係,沒記錯的話,剛才鍾離叫林灼苒是“小苒”吧?以前分明並不是這樣的稱呼。

就在三個人各懷心思之際,洗完澡又飽餐了一頓的鍾宇回來了,他一眼看到房間裏多了個人,發現是林灼苒之後,更加慶幸自己現在又恢複了衣冠楚楚的模樣。

否則,就丟臉丟到港城去了。

“林小姐。”他點頭向林灼苒問好,雙目炯炯地盯著她看,吃飽喝足的人重新又心思活絡起來,找到了鍾離,如果再有林灼苒的幫助,他想把旗穆那個賤/人踢下台完全是有可能的。

林灼苒回望他,隻是眼神是陰鬱的,讓鍾宇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但很快反應過來,大概是自己失了鍾氏讓林家不高興了。

鍾宇也不等鍾離說話,自己尋摸了張椅子坐下來,心有餘悸地說:“阿離,都是哥哥的錯。要不是我輕信小人,把旗穆提拔上來,鍾氏也不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我對不起你。”

他用手摸了摸臉,一臉懊惱煩悶愧疚的模樣,懊惱煩悶是真的,不過愧疚大概就不一定了。

“你確實對不起我。”鍾離淡淡地說。

沒想到鍾離會這麼說,鍾宇愣了一下,臉色就有點不好看,心裏當然是不平的,隻是現在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隻能繼續懺悔。

“是我識人不清,如今真是沒臉見你。然而現在鍾氏落到了外人手裏,如今鍾氏剩下的直係血脈可隻剩下我們兩個人了,蒼天有眼,咱兄弟倆都沒死在那叛徒手裏,阿離,跟大哥合作,我們一定要把鍾氏奪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