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廷在陸契軍訓的時候總算有充足的時間做兼職,好不容易盼來一個電話,這人還故意給他潑醋。
他竟然一時接不上話。
好在陸契還沒有混蛋得太徹底,說完後他又乖乖地補了句:“不過我都沒興趣,我好想你啊……”
平時憋著不說還好,隻要刻意控製自己不想就沒有感受到思念埋了多深,現在他劃開一個豁口,那些囤了太多的情緒就嘩啦啦往外流,陸契手忙腳亂都堵不住。
思緒一忙亂,情緒反倒更真實,他第一次體驗到想一個人想到快哭出來。
施廷聽出了他尾音中帶的哭腔,微微歎了一口氣:“還有一個周了,我到時候來接你。”
“我就是為了跟你說這件事呢,”陸契吸了下鼻子,也不好意思真哭,“校車直接把我們送到校門口,到時候我上車再給你打電話,你到校門口接我就行。”
施廷說好,他本想問兩句陸契軍訓過得怎麼樣,但陸契那邊隻來得及啵啵兩口,就匆忙要掛電話:“我騙教官說我聯係家長呢,不敢說太久,否則得體罰我了。”
“好,”施廷輕聲應,“早點休息。”
手機界麵彈回了通話記錄頁麵,連一分鍾都沒說到。他也很想陸契,大多數時候都想,上學的時候想、工作的時候想,回家的時候會更想念他。
在施廷遇到陸契以前的短暫人生中,他從不在別人身上寄托感情,雖然也交過幾個朋友,但總是能很好地把握住分寸,不會讓自己依賴誰……他想,平時看著像是陸契依賴他,其實在心理和情感上,反倒是他依賴陸契更多。
畢竟他生活中所有的光亮和溫暖,都是陸契給的。
這些感情並不影響他的生活,他收了手機,還是照常做著自己的工作,臉上毫無表情,看不出多的情緒。
等到陸契脫離監牢那天,溫婉突然開始咳血。
施廷前夜就聽到溫婉不停的咳嗽,但沒太當回事。溫婉身體不好,感冒是家常便飯,反正也死不了人。但第二天一早他送飯進去,就看到床頭櫃上堆滿的浸著血的紙巾。
不少紙巾團都沒團,就這麼展開,血和痰交融在一起,還有些未幹的口水。盡管施廷見慣了溫婉的狼狽,也被這些特地擺在麵上的汙穢物惡心到了。
生理性的反胃感頓時湧出來,他差點就要丟下飯盒去衛生間。
但這個念頭被溫婉毒怨的眼神看消了,或許是發燒,溫婉臉上掛著兩抹酡紅,沒擦幹淨的血覆在她總是青白的嘴唇上,這麼一看竟然能感受出幾分當年的豔麗。
可惜施廷欣賞不來,他把飯盒擱到一邊,漠然地注視溫婉:“去醫院?”
溫婉緩緩勾起嘴角:“你今天不是要去接你的小男朋友嗎?”
她戲謔嘲弄的眼神直直落在施廷身上,存心要他為難。施廷沉默地注視了她一會兒,轉身就走。
陸契要中午十二點後才能拿到手機,施廷上午先去幹活。他轉身已經表明了隨溫婉的便,反正要死不死都是她的選擇。但他工作時仍有種莫名其妙的心神不寧——以至於時不時想起溫婉。
溫婉沒什麼可想的,年輕時她多姿多彩的生活和施廷無關,他唯一的印象就是溫婉翹著二郎腿坐在沙發上,一邊抽煙一邊審查他的練舞進度。直到某一天離家很久的她忽然回來,也不看施廷一眼,就把自己關在狹小的屋子裏,好幾天沒出來。
再後來她就不怎麼出門了,病怏怏地躺在床上,說來好笑,施廷倒現在都不知道溫婉到底得了什麼病,隻看到她一天比一天消減。
其實溫婉沒有瞞過施廷,她甚至刻意拉開放著病曆單的床頭櫃,也支使施廷去幫她買過藥。是施廷一直不願意了解,他用這種距離表現自己和她確實沒有過多的關係。
但為什麼非要劃得這麼清楚呢……施廷捫心自問,是怕溫婉纏上他嗎?
好像也不是的,他想,也許隻是他怕了解溫婉。
施廷活這麼多年,不是一個自省的人。每天忙著生活都已經很不容易了,很難分神去考慮那些填不飽肚子的東西,何況他也覺得這破爛生活沒什麼可省的,從不緬懷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