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2(3 / 3)

還記得很多年前,他曾經開玩笑說:“你就像是一張白紙,高興還是難過,全寫在臉上。”

那次她生氣了,為的不過是一件小事,而他一直在哄她,最後才終於令她憋不住笑出來。

哭哭笑笑,開心和痛苦,和他在一起的那兩年,情緒心思百折千回,竟猶如度過了漫長曲折的一輩子。

人生還有那麼長,她卻一度以為,自己的一生已經結束了。

從離開他的那一刻起,就結束了。

南謹意識到自己的情緒有些失控,手指不自覺地掐進掌心裏,穩了穩聲調才說:“我對你沒有敵意。”

她的反駁蒼白無力。他看她一眼,也不知道信了沒有,隻是淡淡地表示:“那就好。”又叫來用人,替她收拾客房。

“你要我住在這裏?”

“明天讓人陪你回家拿衣服,”他說,“住在我這裏才最安全。”

“怎麼?你把我連累了,這算是你對我的補償?”

“你說得沒錯,是我把你帶到這種危險的局麵裏。”他看了她一眼,停了停才繼續說,“你需要任何補償,我都可以給你。”

蕭川說最後這句話的時候,向來冷峻的眼神似乎忽然柔和下來。他看著南謹的眼睛,仿佛有點走神,也不知在想些什麼,片刻之後才不動聲色地移開目光,率先走出房間。

接下來的幾天,南謹早出晚歸。

通常她起床的時候,蕭川還在睡覺,而等她下班回來,蕭川卻還在外麵。他回家的時間比她更晚,估計總要到下半夜。

住在同一屋簷下,兩人卻難得碰上,這倒讓南謹鬆了一口氣。

暌違多年的房子,一切好像都沒有變,連用人都還是她所熟悉認識的那些舊人。她曾在這裏住了兩年,之後又離開了五年,結果卻不費吹灰之力,很快就重新適應了現下的環境,就連一向欠佳的睡眠問題也不藥而愈。

她在這棟房子裏夜夜安睡,常常等到天亮了,才被鬧鍾聲猝然叫醒。

習慣這種東西太可怕了。待在蕭川的地盤上,越是舒適愜意,便越會讓南謹感到擔憂。她生怕自己哪一天鬆懈下來露了餡,所以隻期盼蕭川那邊能盡早把麻煩解決掉。

這天晚上她難得沒有加班,回來後就躲進房間看庭審材料。她工作的時候不喜歡別人打擾,用人們也都很守規矩,從來都是輕手輕腳的,不發出任何一點大的響動。

所以,當樓下傳來一陣聲響的時候,南謹下意識地停下來看了看時間。

還很早,不過才十點多,蕭川從來不會在這個鍾點回家。

她合上電腦,起來活動了一下,順便開門去看。

這間客房就在樓梯拐角處,打開房門就能將一樓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用人們大概都去別墅後麵的工人房休息了,按往常的習慣,隻在樓下客廳裏留了一排地燈,沿著牆角圍成一圈,瑩黃的光幽幽地照在地板上。

南謹在樓梯上站了一會兒,方才的那陣動靜已經消失了,但她直覺客廳裏有人,隻是看不清對方在哪兒。

蕭川不在,沈鬱和餘思承他們自然也不會過來,偌大的房子就隻剩下她一個人。或許還有幾個負責安全的小弟,但他們通常不會進到屋裏來。

聯想到最近發生的事,南謹的心髒不禁微微緊縮。她靜靜地立在原地又等了片刻,正在猶豫要不要下樓查看,隻聽見“叮”的一聲,似乎是機械開合的聲音,從客廳的某個角落裏傳過來。

在那一瞬間,她全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一顆心更是怦怦亂跳。她不敢大聲呼吸,隻能死死咬住嘴唇,手指緊捏著樓梯扶手。

可是樓下再度沒了動靜。

地燈的光線微弱幽暗,偌大的客廳有一大半都陷在黑暗裏。而她定了定神,終於在這片黑暗中看到一點紅色的火光。

那紅光也很弱,在客廳的一角忽明忽滅。

南謹的心終於漸漸安定下來,僵硬的身體不禁一軟,靠向旁邊的牆壁。

“誰?”樓下的人似乎也發現了她,低沉的嗓音不緊不慢地響起來。

南謹遲疑了一下,才回答:“是我。”

她沒辦法,隻好下了樓。到了樓下,才終於能看清那個模糊的身影,他正獨自坐在一角的沙發裏抽煙。

空氣中除了煙草的氣味之外,似乎還有淡淡的酒氣。

沒想到蕭川今晚這麼早就回來了,她有點懊悔,早知道剛才就躲在樓上不出來了。

“你還沒睡?”蕭川靠在沙發裏抽煙,漫不經心地問。

他的聲音微微有點低啞,腔調慵懶隨意,大約是喝多了。

這讓南謹一下子就想起從前,那時候她最討厭他應酬喝酒,每次回來一身酒氣,總要被她一臉嫌棄地推得遠遠的。而他偏偏霸道無賴得很,似乎她越是抗拒,就越是讓他覺得有趣,常常連澡都不洗便來逗她。

那樣的回憶,如今想想都讓人難受,就像一把鈍鏽的刀片,一下下剮著心口。她若無其事地說:“準備睡了。”

“能不能幫我倒杯水?”他身陷在黑暗中問。

南謹繞到廚房倒了杯溫水。她本想打開客廳的大燈,可是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作罷。黑漆漆的看不清彼此的樣子,這令她感到更安全。

她端著水杯回來時,才發現蕭川已經睡著了。

他大概是真的喝多了,身上的酒味十分明顯,就連呼吸間都仿佛是醉人的酒意。他安靜地靠在沙發裏,頭微微歪向一邊,一條手臂垂在沙發側麵,另一隻手搭在扶手上,指間還夾著半截香煙。

南謹隨手放下水杯,將香煙從他手中輕輕抽走,摁熄在茶幾上的煙灰缸裏。

盛夏已經過去,沂市的夜晚沾染著微涼的氣息。

客廳的通風窗開了半邊,夜風從縫隙裏灌進來,卷著輕薄的紗簾輕輕翻動。

她不想去管他,但用人們都已經去休息了,想起他身上還有傷,到底還是去樓上抱了條毯子下來,給他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