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男士與南謹同年,當初大學畢業後去紐約讀研究生,之後就留在了當地的一家科研所工作。雖然工作內容刻板嚴謹,但他的性格卻十分爽朗幽默,從小養成的紳士風度又使他時刻注重交談對象的感受,與他聊天,其實是件相當愉快的事。
南謹這輩子隻談過那麼一場戀愛,也沒跟蕭川之外的任何男人正經接觸過,在這方麵她缺少經驗。聽南喻說,學長這麼多年因為專注事業,周圍華人女孩又少,所以才一直沒有戀愛結婚。
可是顯然對方比她大方健談多了,席間分享了許多有趣的見聞,最後停下來問:“南律師平時工作忙嗎?什麼時候有空去紐約玩吧,我可以帶你到處走走看看。”
“楊先生,叫我南謹就好了。”她客氣地回答,“這兩年我幾乎都沒休過假,有機會的話一定去。”
“那你也別這麼見外,叫我子健吧。”楊子健笑起來,露出一口整齊潔白的牙齒,笑容十分爽朗,“我這次回國探親,有一個月的假期,改天單獨約你吃飯好不好?”
南喻在旁邊“哧”的一聲笑出來,借口去化妝間,起身溜走了。
南謹有些無奈地笑笑:“我妹妹亂點鴛鴦譜呢。你別介意啊。”
楊子健卻大方地說:“不會啊,我倒覺得這餐飯很有意義,讓我有機會認識你。”
南謹不禁更加尷尬,又怕對方誤會,隻好告訴他:“其實我沒想過要結婚,我還有個兒子。”
這似乎真的出乎楊子健的意料了,隻見他微微揚眉“哦?”了一聲:“是因為前一次婚姻失敗,才讓你不想再婚的嗎?”
南謹覺得多說無益,隻是含糊地點了點頭:“你還沒結過婚,應該找個年輕的單身女孩子才對。”
“可是你現在不也是單身嗎?”楊子健衝她眨眨眼睛,笑意盎然。
“……我的意思是,沒結過婚也沒孩子的單身女孩。”
作為一名律師,南謹的口才向來不錯,此時卻也感覺解釋起來有些費勁。可是很快她就發現,其實楊子健是在故意逗她,因為他很快就嚴肅下來,用一種看似隨意卻又十分認真的口吻說:“隻要你現在沒有丈夫,也沒有男朋友,我就可以放心大膽地追求你。至於你說你還有個兒子,我想說的是,你的觀念太陳舊了。在國外,單身媽媽比比皆是,可是這並不妨礙她們自由戀愛或結婚。”
“可是……”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嘴邊比了比,示意她先聽他說完:“我在國外生活了很多年,這方麵的觀念已經西化了。有孩子沒什麼大不了的,如果將來我們能有進一步的發展,我可以和孩子做好朋友。正好他缺一個父親,我可以既當他的爸爸,又當他的哥們兒,因為我自己本身也很喜歡小朋友。”
見南謹一時不作聲,他才又笑笑:“不好意思,我設想得太遠了,希望沒有嚇到你。剛才我說的隻是一個假設。我想表達的觀點,也僅僅是告訴你,是否結過婚,是否生過孩子,這些都沒有那麼重要。像你這麼優秀的女性,不應該被這種因素絆住,不管你將來準備跟誰結婚,首先都不應該顧慮這些。”
南謹看著他,真誠地說:“我明白,謝謝。”
“不用客氣。”楊子健轉頭看了看,“你說,南喻是不是溜走了?如果她不回來了,不如我先埋單,我們出去逛逛,順便送你回家。”
南謹沒什麼異議,隻是拿起手機給南喻打電話。果然,南喻在電話裏笑得賊兮兮的,還不忘叮囑她:“姐,學長是個好男人,不要錯過哦!”
南謹不動聲色地收了線,說:“我們走吧。”
下了一整天的小雨終於停了。
夜風有點涼,但夜色很美,樓宇間的霓虹倒映在地麵的積水裏,仿佛給大地點綴著五光十色的花紋。
夜空中布滿濃密的雲,被風吹著緩緩流動。沒有月光,沿街的路燈卻都已經亮起來,宛如綻放華彩的明珠,連成一串向遠處蜿蜒延伸。
楊子健有點感歎:“每次回來都不想走,始終還是覺得家鄉好。”
“覺得故鄉的月亮比國外圓?”南謹打趣道。
楊子健也配合著抬起頭看了看:“可惜今天沒有月亮。不如這樣吧,中秋節那天我約你一起賞月,看看是不是這裏的月亮最圓。”
“中秋節你還沒走嗎?”
“沒有,特意等到過完節再回美國。”
“可惜我沒見過紐約的月亮,沒法幫你對比。”南謹覺得這人挺有意思的。
“我有照片,給你看看。”
楊子健真的拿出手機,調出照片給她看,是他在帝國大廈上拍的。“這是我第一次在國外過中秋節。約了幾個華人同學一起,排了很久的隊,在上麵賞完月,又去唐人街買月餅吃。從小到大我都不愛吃甜食,隻有那一次,我覺得月餅是天底下最好吃的東西。”
南謹把手機還給他:“想不到你還挺多愁善感的。”
“這都被你看出來了?”楊子健笑起來,仿佛有點不好意思,“人在異鄉,感情難免脆弱。你也不是沂市人吧?怎麼樣,在這裏生活還習慣嗎?”
“我在沂市很多年了,早把這裏當成第二故鄉。”南謹沿著行人道慢慢走,身側是滾滾車流,暗夜裏流光湧動,裝點著這美麗繁華的城市。
其實這個城市對她而言,又豈止是第二故鄉這麼簡單?這裏幾乎改變了她的整個人生。
街邊的店鋪櫥窗透出明亮的燈光,照在她若有所思的側臉上。
楊子健看著她問:“你是不是還有別的事?要不我先送你回去吧,改天再約你吃飯。”
南謹很感激他的體貼,他應該看出她的心不在焉了,卻沒有點破。
她婉拒:“不用送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楊子健沒有再堅持,隻是陪她走到一個等計程車的地方,然後揮手告別。
南謹心裏知道,這是一個好男人,或許將來還會是個好丈夫、好父親,隻可惜沒有緣分。
她和這個風趣體貼的男人沒有緣分。或許從遇見蕭川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注定了她一生的軌跡。她生下了安安,她不會去找別的男人,也不可能去找別的男人。有時候,恨與愛是一樣的,都是深深埋進骨血裏,永遠忘不掉也抹不去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