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二月二龍抬頭,各家各戶都忙著做春餅、祭社,惟有遙憶閣中二人偷得清閑,啟開兩壇桃花釀喝得酣暢。
“有美酒不叫我,當心酒後亂性。”一個黑色身影在漫天落花中緩緩移動著。
“你來做什麼。”鬱寒給自己添滿酒,看也沒看那個身影。
“為了蒔花靈。”說話間,黑色身影便已來到了鬱寒身前。
“蒔花機?你把我當什麼了!”鬱寒眼眶泛紅,酒壇和杯子劈頭蓋臉地朝對方砸去,“有求於我便露個臉,無事時便躲著,來送鉤夢香都是翻身就走!”
冥宸抿抿嘴,把頭上身上的碎片揀了下去:“是我不好……你別生氣了……”
鬱寒偏過頭,氣呼呼地連飲了幾杯酒。
“冥宸也是為了複仇大計,莫怪他了。”墨風輕輕拭去了鬱寒眼角的淚水。
又沉默了好一會,鬱寒才又把目光轉向冥宸:“蒔花機製作不易,且隻有三成幾率成功,若真想要,就把減蘭樨花留下吧。”
冥宸薄唇一勾,爽快地給了鬱寒一朵典雅的藍色花朵。
三人又挖出幾壇桃花釀,在如紅色飛雪般的桃花中一醉南柯。
(二)
為蒔花者,花雖繁豔,卻苦於花期無長,過日即衰。然蒔花若成機,便可育出蒔花靈,遇上等花靈調養,必有大用。
育蒔花為機,需蒔花百株,每日灌以無根之水,早晚沐以日光月華,百日後共放暗室內,過九日尚有花開者方為機。
蒔花靈者,紫花主幻、紅花主殺、白花主柔、粉花主媚、藍花主息,更有黑花者,可隨意變幻,集各色花靈能力於一身,能遇不能求……
冥宸要的,偏偏就是這最難的黑色蒔花靈。
鬱寒和墨風把南歌城的香料市和花市逛了個遍,連賣相思淚的老翁和各戶人家都有受到鬱寒明裏暗裏的“搜刮”。同時鳳頻樓和網塵峰也接到了火鴉傳信,急急忙忙地找起了黑色蒔花。
一番折騰下來,一盆盆被真氣護住的黑色蒔花陸續被送到了遙憶閣,鬱寒更是一咬牙搭上了一株長勢最好的洛浦花。
冥宸自覺黑色蒔花靈難育,便主動留在遙憶閣中每日幫忙打理,唯一苦的就是墨風--他被冥宸趕去和鬱寒同住落絮樓,幾乎每晚都會被睡夢中的鬱寒無意識地踹下床。
(三)
忙裏偷閑,鬱寒易容成一個可愛的小公子去了香料市場,直奔滅心的鋪子:“本公子見姐姐姿色不錯,不知可願做本公子的第三十八房小妾?”
滅心不輕不重地扯了鬱寒臉皮一下:“姐姐當紅漪妃子的時候你還在娘懷裏吃奶呢,這點小技倆還想騙姐姐。”
“嘿嘿……”鬱寒尷尬地笑了笑,“姐姐能不能……”
“等會再說,這裏人多耳雜。”滅心捂住鬱寒的嘴,在鋪子門口掛了一塊“歇業”的木牌,“說吧。”
“姐姐能不能幫我育出黑色蒔花靈?”
“什麼?”滅心聞言差點把手中的茶壺摔在地上。
“黑,色,蒔,花,靈。”鬱寒一字一頓地又說了一遍。
“這個……”滅心搓著手,麵上有些為難。
鬱寒托著腮,亮晶晶的大眼睛撲閃撲閃地看著滅心。
滅心繼續糾結……
鬱寒歪著頭,大眼睛繼續撲閃撲閃……
“明知道姐姐喜歡可愛的小公子,你還易容成這等模樣,居心何在?”滅心在鬱寒頭上拍了一下,“算了算了,我帶你去南海找個寶貝來。”
“南海?那你……”鬱寒停止“勾引”滅心,表情變得嚴肅起來。
“從你用了飛羽丹到現在才多久?天地間靈氣剛剛開始聚集,不說黑色,能育出白色來姐姐就給你叩三個響頭。”滅心看傻子般看著鬱寒,“不過南海也不能白帶你去,這些東西你回去準備一下。另外,回來後要給姐姐做款香露。”
鬱寒看著滅心在一張梅花箋上奮筆疾書良久才問道:“姐姐想要什麼香露?”
滅心把梅花箋往鬱寒肩上一拍:“等姐想想哈。”
“噢……”鬱寒看著花箋朝遙憶閣走去。
(四)
“什麼避水珠,滅心是不知道我身份麼?”鬱寒看著花箋,嘴角抽了抽,“我怎麼覺得她是要訛詐我。算了,幫我收拾下行裝,今晚子時我就要出發了。”
“你?就你和滅心兩個姑娘出去?”墨風皺眉看了鬱寒一會,“我替你去吧,南海可不像南歌城這麼安全。”
鬱寒找了各種理由來打消墨風的念頭,最終得到的隻是墨風神秘一笑。
子時,一個相貌平平的女子背著行囊走出了遙憶閣,一隻火紅的小鳥站在她肩上打著瞌睡,看起來既詭異又可愛。她看了看四周,確定沒人跟著自己,這才舒了一口氣,信步朝城門走去。
滅心早已等候在城外,看到鬱寒,她雙手結印,召喚一輛由珍珠和珊瑚打造的華貴香車,香馬車前麵還有兩隊服飾華麗的鮫人。
“本宮要回南海,速度些!”滅心手中的海藻鞭子毫不留情地打在兩隊鮫人的背上。
兩隊鮫人張開滿是尖牙的嘴嗚咽幾聲,駕車極速朝南駛去,眼淚掉在地上化成了了幾顆圓潤的珠子。
“他們是一直跟著你嗎?”鬱寒掀開窗上掛的鮫綃,回頭看著地上的幾顆晶瑩。
“不是,這是姐姐從南海召來的。”滅心又結了個手印。
兩隊鮫人突然騰空躍起,在空中靈活地“遊動”起來,長長的魚尾劃過,在空中留下道道波紋。
“南海?鮫王不會知道嗎?”鬱寒擔憂地看著滅心。
“不會。”滅心攏了攏頭發,扯了個軟枕放在自己身後,“他們是我飲月宮裏的奴隸,隻忠心與我。而且鮫王風流成性,這麼多年了,哪還會記得有個紅漪妃子。”
鬱寒放下心來,也扯了個軟枕欹著,不多時便睡著了。
(五)
二人醒來,已是天明,四周溫暖的空氣十分濕潤,下方的建築也帶上了南國風格。
“下去找家客棧。”滅心對著車和鮫人施了個障眼法,在旁人看來都是再普通不過的馬車和馬。
開了兩間上房,安頓好各自的東西,滅心就拿著一卷舊地圖去了鬱寒的房間。
“這是姐姐以前畫的宮殿地圖,時隔多年,裏麵可能會有變化。”滅心攤開地圖,指著圖上歪歪扭扭的符號給鬱寒解釋道,“這裏是鮫王起居和處理政務的地方,名鮫宮。鮫宮的東北方是飲月宮,飲月宮的東北方就是龍綃宮,宮中有一顆聚靈珠,取來就可以培育黑色蒔花靈了。”
鬱寒點頭,暗暗把地圖記在了心裏:“那我們何時出發?”
“夜間出發,先下去吃點東西吧。”滅心紮好地圖,拉著鬱寒在樓下找了一桌坐下。
剛坐定,幾個衣衫整潔的小二就端來了一個個水晶盤子,盤中皆是用海鮮精心烹製的菜肴。
“怎麼樣?姐姐可是早就訂好這一桌海鮮席了。”滅心得意地眨眨眼,遞給鬱寒一雙筷子。
二人大快朵頤起來,吃著吃著,鬱寒便發覺有一道目光在看著自己,而這目光的來源,正是那個坐在角落獨自飲酒的白衣公子。
“墨……”鬱寒咽回了未說出口的一個字,因為那男子並不是墨風。
“怎麼了?”滅心擦淨嘴,順著鬱寒的目光看了過去,“你別說,乍一看還真像。不過你那小情郎可比這人好看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