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劍,如此,倒是我拘謹了。
我一點一點地笑起來,道:“倒是真能倒下去的,想必是死前享受到了一番盛宴罷。”
亮劍挑眉笑了,及其張揚的笑。
“戰逢敵手,死複何憾。”
一股蒼茫盛騰之氣熱了胸口。我望向他,坦然,欣然。
亮劍往我身後挑挑眉,我回身望見蔣平遠遠地帶了一隊人過了來了;那隨行的軍醫也在其中,一見我和亮劍,便飛奔而來。
見了亮劍的傷勢,便忙開了。
蔣平近了,朝身後支了支手,馬上有軍醫樣貌的隆城兵往我身後跑去。
隨即跪地行禮道:“蔣平參見禦君。望禦君恕罪。”
我道:“免禮。”適才沒回禮,倒是當我記恨了,當時要找亮劍,哪裏顧得許多。
嗬嗬,我是這麼小氣的人麼,舍不得一匹馬。
轉身去看亮劍的傷勢,
卻聽蔣平身後一個包的像粽子似的傷兵開口道:“亮哥還囑我們若傷了,便躺在地上靜待醫士來,免得牽了傷口的,怎麼自己倒爬起來了?”
亮劍挑眉,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道:“這般小傷,厚顏躺著也罷了,還把自己包的像個粽子似的,是男人麼。”
聞言,周圍的禦城兵笑開了。
我仰頭看看月色。
今天的月光,真的很好……
入局
夜風拂了我的發,朗月下,我帶著人馬二十,緩緩地搖回禦城軍的大營。
身後車駕中重傷者不少,馬背上輕傷者不多。卻沒那孜然無味的疲憊困乏,滿滿一路的吆喝呼喊,歡暢淋漓。
居然道是,亮哥以前跟我們說的果然不錯,玩了命砍才是正理,痛快,爺們兒!
還有的竟講,那死生一線,真他媽痛快,活著過來,更是神清氣爽。
我時不時也笑著插幾句,便有幾個瞪大了眼睛說,樓主如何知道,真識見!!我微笑不語。
再就是聽得他們交流適才那場和隆城軍攜手的惡仗。
聽著他們互相調侃著,也互相嗤笑著,酣暢淋漓。
我心下暗暗吃驚。多少戰戰浴血的老兵尚不曾有,皆道春風不度玉門,恩澤不近邊塞,白骨無人收之意……
而如今,樓裏的這群孩子……嗬嗬,現在已經是漢子了……真是讓人詫異。
倒不是他們發了空前絕後之言,表了什麼驚世駭俗之論。卻是奇這番言論,竟是從他們嘴裏發來出的。從前,不都是偏郊的麼。幼時不曾知人,不曾知己,不曾知世。想他們祖輩父輩,皆伸長了鴨一般的脖子,統著袖口,四處觀望,拿他們有限的眼界,去桎梏這大千世界,順便桎梏他們自己……可如今……
要能有這番生死了悟,必然通心,自視。在上世,也是玄學家所研究之事,幾個世俗通這個的,愛鬥嗜戰,如置身事外,渾然大氣,無不是商界巨擘。
更讓我心驚的是,亮劍在武人中天成的王者地位,卻是仗劍無冕了。
驚歸驚,心裏到底是歡喜的。
往日雖覺得這些樓裏的……漢子們,總有一股勁兒在那兒,說不清道不明,我當時隻是想,別辜負了他們一腔熱血就好,如今看來……
他們沒有羈絆,沒有家族,孜然一身,隻為現世求武求名求地位求錢財,開一番新紀元。他們的視域裏,隻有兒時的困苦,如今的風光;隻有一直不斷開闊的世界,和對於眼中的世界仍將不斷開闊下去的確信。
隻有,那敢叫日月換青天的衝勁。
與他們同行一路,我幾乎忘卻兩世為人,在清冷的月下,滿是激蕩的胸懷。
遠遠看見禦城軍大營蕭蕭,心下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