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響起。
銀發,白衫,淡金瞳。
一步一步慢慢地走進來,十指尖尖,點點銳利的光。
“你、懷、孕、了!”這次不是問句。他一字一頓,似是從緊咬的牙間硬擠出來。
遍體生寒,顫得說不出一個字。
籬落停在她麵前不遠處,沒有再上前。淡金色的眼厭惡地看著眼前捂著腹部不斷往床內縮的女人:“那個書呆子娶你就是為了這個?”
見蘭芷點頭,白紗衣無風自動,手起掌落,堅實的杉木桌化作一地白粉。
“我…”蘭芷掙紮著想要辯解,“我…我隻是想保住這個孩子…我…”
籬落不客氣地打斷她:“所以你就可以不顧別人的處境?”
泛著金色的眸子似是看著蘭芷又似看著別的什麼,先前怨毒後又流露出一點哀憫:
“憑什麼?就因為他之前吃了你家一口飯,還是因為穿了你家一件衣?所以讓他戴著頂綠帽替別人養孩子!柿子軟就拚命地捏是不是?你顧著你的孩子所以就可以不管別家孩子的死活?算好了對不對?蘇先生心腸好,哭兩聲就一定會點頭;蘇先生老好人,哪怕不是自己的孩子也會好好對待;蘇先生麵子薄,老婆紅杏出牆也不敢罵一聲‘賤人’…對不對?!嗯?!”
深吸一口氣,籬落抬腳出門,“同樣都是人,不要以為別人的心就不是肉做的;沒有說‘不’,不代表就是甘願。你好好記住!”
走到院子中,肥大的母雞領著群小雞排成一行散步。見著籬落,母雞“咯——”的一聲尖叫,不顧那步履蹣跚的小雞就撲騰著翅膀往牆上跳。小雞們也搖擺著四下逃竄,蒙頭一跑,兩隻撞到了一起,腿軟得再站不起來。一時間,“咯咯…”“唧唧…”的雞叫聲伴著裏麵蘭芷的哭聲,好不熱鬧。
去!一腳踢飛那隻暈倒在他腳邊的小雞仔。瘦成這樣也敢送上門,還不夠你狐大爺塞牙縫的,長幾兩肉再來!
這一天,籬落沒有去別家蹭飯。蘇凡有些訝異,隨即盛了碗米飯送到他手上。
菜色很簡單,炒青菜,燉雞蛋。狐狸意外地沒有吵鬧,一口一口低頭扒飯。倒是蘇凡覺得不自在,拉過那碟青菜,把雞蛋往籬落麵前推了推。
籬落抬起頭,嘴動了動,一聲不吭地端起青菜全部倒進自己碗裏,和著米飯一大口一大口咽下去。
不一會兒,一抹嘴說了句:“吃完了。”就扔下舔得幹幹淨淨的飯碗,跑回常坐的軟椅上坐下,眨巴著眼看蘇凡收拾。
蘇凡知道他有事,柔聲問道:“怎麼了?”
“…”籬落沒有回答,撇開視線看牆上自己撓出的印子。一道一道,交錯縱橫,像是張網兜頭罩下,困得人喘不過氣。
蘇凡沒有再追問,想他要是想說,總有會說的時候。
果然,洗淨了碗筷回來就見籬落正候在桌前。
“有什麼就說吧,憋在心裏難受。”
籬落避開蘇凡的視線:“我…我去找過隔壁那個…那個蘭芷了…她懷孕了…”
“是我的。”蘇凡平靜地回答。
“嗬…”輕笑代替了方才的局促,狐狸抓著蘇凡的肩頭發問,“你的?嗬嗬…你當我聞不出來麼?那女人身上沾著狼氣!你什麼時候成了狼精了?還是隻色狼精?嗯?”
“我…”蘇凡語塞,不禁後退一步。
籬落不依不饒地跟進:“綠帽子那麼好看?你這個濫好人當真是越當越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