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1 / 3)

子卿扯了扯嘴角,一飲而盡。複又倒了一杯,隻不作聲地往肚裏灌。

蘇凡靜靜地看著他飲酒,直到酒壺空了,就又叫了一壺。先幫他斟滿,子卿卻怔怔地沒有再喝。

“為什麼是他?”這幾天一直在想,如何也想不透,“你我相交十多年,他不過來了才短短半年。為何,會是他?”

看著酒盞中的酒液,清澈見底,為何人心不能如此?

“他…籬落他…”蘇凡把目光轉向了手裏的酒壺,很普通的白瓷壺,握在手裏有點涼,手指摩挲一陣就溫熱起來,“他很任性,很懶,挑嘴,輕狂,說話也很刻毒,總是把支使別人當成習慣,個性也不好…似乎沒什麼好的。”

“那為什麼?”子卿抬起頭,有些吃驚。

掌中的壺已經不再那麼涼了,手掌貼上去溫溫的,很舒服:“回家的時候看到他坐在屋裏等我,心裏不知怎麼的就覺得很高興,雖然他一開口就是喊餓。這樣的感覺很好。”

一個人過日子,即使過了二十多年還是會有寂寞的時候,一個人麵對著空空的屋子,火爐燒得再旺,心裏卻是冷的。

“他跟我說,不要勉強自己,不要總想著別人,要先想著自己…這麼多年,第一次有人跟我這麼說…”這麼多年,總是他記著別人,第一次發覺自己也可以被別人放在心裏。籬落是第一個,回家有人做好了飯菜,下雨時外麵有人打著傘等著,困乏時有個人在旁邊說說話解解乏…

“一個人過了這些年,確實…確實是倦了…”嘴角微微地彎起來,一點一點,笑意到了眼睛裏。

“…如果…如果我也願意這樣做呢?”實在不甘心,不甘心就讓自己多年的苦心落得一場空。

“你不該困在這裏。”蘇凡看著子卿,有些懷念當年在這裏侃侃而談的那個顏子卿,“你與我不同。你的才華,你的抱負,你的雄心都不該困在這個小莊子裏。你是當今的狀元,上至皇室眾臣,下到黎民百姓,都等著你為這天下開一個新局麵。此刻你若歸隱,如何對得起天下萬民?”

“…”子卿垂首不語。

天色已經全黑了,小小的酒肆裏隻剩了這兩位客人。

“你我最終竟是失之交臂…”

蘇凡臨走時,他低低地說。

“他日顏大人得萬民稱頌時,蘇某定在此遙祝薄酒三杯。”

窗外,風起,星移,缺月如鉤。枝上的花苞才開了一朵,半開半闔,欲語還休。

八(三)

披了一身月光推開自家的竹籬笆門,堂屋的門半掩著,門縫裏透著一線燭光,昏黃靜謐,心就安寧了下來,家的味道。

蘇凡放輕了腳步走進去,門慢慢地開了,清甜的香氣盈了一室。桌上放了隻小酒瓶,纖長細白,瓶身上勾了幾杆綠竹,幽碧的顏色很襯當下的時節。瓶邊擺了兩隻同款的小酒杯,同樣畫了幾片竹葉,一邊一個,好像二人對飲時的樣子。隻是桌邊隻坐了一人,獨酌獨飲,另一隻杯子裏空著,顯然是在等著誰。

籬落停住了喝酒的動作,有些茫然地看著蘇凡:“你回來了。”

“嗯,回來了。”蘇凡在另一邊坐下,伸手拿過酒瓶給自己倒了一杯。入口清冽,微甜而不澀口,仿佛長途跋涉後掬起的第一口山泉,後勁也是綿綿的,鼻息間滿是芬芳,“這又是偷進了誰家的酒窖拿來的?”

“我家。”籬落也跟著喝了一杯,眼裏的淡金一閃一閃,“我大哥酒窖裏最寶貝的東西,一共才存了不過十小壇子。往年非要逢上族裏的大典才舍得拿出來分幾口。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