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睡的孩子似察覺到了滴在臉上的淚,羽扇般的睫毛抖了抖,睜開一雙黑白分明的眼。注視了一會兒,“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文舒!文舒!文舒!是我啊…我是勖揚啊!文舒…”男子緊緊地抱著孩子,慌亂地去用衣袖擦去孩子的淚水,“是我啊…文舒。我知你恨我,可你卻恨到輪回轉世將我徹底忘記麼?文舒…是我不該,是我愧對於你,文舒,為何你如此絕情,竟不給我半分機會重頭來過?我寧願你恨我千年萬年啊!什麼叫過往種種煙消雲散?我始終虧欠於你,你叫我如何煙消雲散?文舒…”
孩子依舊“哇哇”地哭著,不停地揮舞著小手,想要掙脫男子的懷抱。
方才還是如何盛氣淩人不怒自威的人,此刻卻也哭得不能自已,淚一滴一滴地落下,嘴角卻突然彎了起來:
“文舒,再給我一個機會好不好?忘記就就忘記吧,我們一起重新開始,好不好?嗯?嗬嗬…”
笑聲說不出的詭異,讓人心頭一陣發毛。眾人還沒回過神,一陣紫煙冒出來,等煙散了,那男子連同孩子的身影沒了。
李太奶奶眼一翻,立刻暈了過去。
飯自然也就吃不成了,眾人七手八腳地幫著收拾,又寬慰了主人家好一陣子。
等回家時,已是大半夜了。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蘇凡問籬落。
籬落隻握緊了蘇凡的手悶頭走路。
“愛恨糾葛唄。”管兒代替籬落回答,“那孩子啊,前世定是和那個男人羈絆甚深,人家虧待了他,他便投胎轉世了,卻沒想到人家追來了。這兩人都不是一般的主,山野裏的散仙要想開了命門投胎是萬萬辦不到的,非要修行千年,位列仙班的才成。”
蘇凡似懂非懂的聽了,回想起那男人痛哭又發笑的情形,心裏也跟著難受起來。愛也好,恨也好,如若一方忘卻了,昔日一切再如何羈絆,終是水月鏡花,於另一方而言,確實苦痛難當。
“蘇凡。”吹熄了燭火,蘇凡才剛坐上床,籬落就貼過來緊緊抱住了他。
“怎麼了?回來的時候就不說話。”
“蘇凡,蘇凡,如果有一天你也輪回轉世了,我一定也會這個樣子來找你…不,我不要你輪回,我不要你忘記,我不要…我沒有辦法…我沒有辦法麵對那樣的你…蘇凡,一世於你而言是漫漫幾十年,對我來說,卻隻是一瞬啊…蘇凡…”
今夜無月,天上半點星子也沒有。房裏漆黑的,看不清彼此的神情。
抬起頭,唇貼著他的臉一點一點吻過,最後停在他的唇邊:“總說我笨,你自己不也是?以後的事,想它做什麼呢?幾十年,你是在咒我活不過百會早逝麼?…”
再說不下去,話語消失在糾纏的舌間。
“我幹脆住隔壁去得了。”小狐狸在外頭把整個人都埋進被子裏。
那個叫勖揚的男子與李家的小曾孫仿佛是有隱身法一般,無論莊中的人們怎麼找,即使又去河對岸的 城裏翻了幾回,卻是一星半點的消息也沒有。
按理說,這麼個容貌出眾又身穿華服的公子手裏還抱了個小嬰兒,在窮鄉僻壤裏該是十分紮眼才對,可除了滿月宴那天晚上,竟是誰也不曾見過這麼個大活人。連人家是什麼時候進的莊也沒人能說出個所以然來。
李太奶奶自打那晚昏倒後就一直病倒在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