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廷禮放下筷子指了指他:“你個混賬小子,就知道玩,正事兒從來不往心上放!”
程世騰笑了,對小鹿說道:“看見沒有,又不講理了。”
小鹿聽他二人說話,爹不像爹兒子不像兒子,自己不好附和,尤其又懶得理睬程世騰,故而隻從鼻子裏低低的哼了一聲。
吃過晚飯之後,小鹿回房休息了片刻,睡覺太早,出去逛逛則又有些太晚。仰麵朝天的在大床上躺了一會兒,他心中一動,忽然想起臥室對麵就是程廷禮玩台球的屋子。此刻那屋中安安靜靜,顯然是沒有人。別人不去,正好自己去!
小鹿穿了皮鞋係緊鞋帶,又把西裝上衣脫了掛好,隻留襯衫馬甲。開門進了走廊,他左右望望,見沒有人,便抬手輕輕一推對麵房門。
房門開處,灑出一片似有似無的黯淡燈光。他向內走了一步,見房中還是上次來時的模樣——窗簾低垂,四周黑得如洞,唯獨正中央吊下電燈,隻照亮了下方一座台球桌。桌麵有些亂,除了東一隻西一隻的台球,還有橫七豎八的球杆。
小鹿在日本見旁人玩過台球,但是自己不曾碰過球杆。這時悄悄關了房門,他快步走到桌前,先抄起一根球杆掂了掂。
球杆也是有新有舊的,他挑選了一根最合意的,然後把其餘幾根杆子收攏了,整整齊齊的放到一旁地上。
台球的規則,他完全不懂,單是趴在案子上,試著用球杆去戳那五顏六色的圓球。如此玩了幾分鍾,他興味索然的把手中球杆也放到了地上,自己則是坐上桌麵,像對待大號的彈球一樣,用手抓了台球向前滾著玩。
一隻球撞上另一隻球,撞出一聲脆響;或者什麼也沒撞上,“咕嚕”一聲落入網袋裏;燈光之下,它們一個個全是流光溢彩。小鹿玩高興了,跳下來圍著桌子跑,把掉進網袋中的台球一隻一隻的掏出來。然後重新一躍而起坐上桌麵,他繼續側了身滾球玩。滾著滾著,他那胳膊不夠長了,於是索性四腳著地的跪在了桌上。
忽然“吧嗒”一聲,一隻台球蹦跳著掉落在地。他一個翻身溜下去,彎腰追著台球跑。地板堅硬光滑,台球骨碌碌的滾向了遠方。小鹿不假思索的往前追,及至衝到極黑極暗處了,仿佛出於本能一般,他猛的刹住了腳步。
前方有輕不可聞的呼吸聲音,一隻手從黑暗中伸向他,手中托著那隻台球。
藍色的台球,嶄新晶亮,沉甸甸的冰涼,反射*了黯淡的燈光。台球後方還有光點晃動,是程世騰的鑽石袖扣與領帶夾。
小鹿看不清他的臉,但是能夠感覺到他堅硬的目光。和這個人是再也無話可說的,多說一個字都是乏味的糾纏。一把奪過那隻台球,他站起身扭頭就跑,腳步聲音重得如同一串滾地雷,他頭也不回的開門衝了出去。
程世騰靠著牆壁席地而坐,也不說話,也沒有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