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1 / 2)

又止,我知道他是有話想說,又礙於這一屋子的宮人不便說出,對鏡理好鬢發,向他道:“隨我一起找宮正去,尚食局那邊的事也需要個幫手。”

林晉“諾”了一聲,隨我一道出了成舒殿的大門。周圍沒有旁人了,我方問他:“你想說什麼?”

林晉垂首道:“晏姐姐,我覺得……您今兒個還是不要到處走動了,萬一陛下下朝回來下旨晉封,姐姐您不在……”

我擺手打斷他的話:“昨夜之事必定已經傳遍了六宮,我若是因著一朝得寵就連分內的事也不做了,有心人必定給我安個恃寵而驕的罪名。你也知道陛下的旨意還沒下,我如今就還是從三品尚儀,這個時候如有人想來找麻煩,我一個女官能做什麼?”我語中一頓,“再者,宮女得幸不受封的也大有人在,難不成以後都不做事了嗎?”

在聽了後一句後,林晉渾身一個激靈,訥訥道:“姐姐……陛下不會……”

我煩不勝煩:“走了。”

我也覺得,這種事該是不會發生在我身上的。宮女得幸若不冊封,這輩子便算是毀了,不可能賜婚再嫁,也不可能再做得臉的活兒。我知道,擺在我麵前的是兩條路,一是冊封宮嬪,二是……他會當做什麼都不曾發生,那麼我很快就會連這尚儀的位子也沒有了。我心底覺得畢竟有這許多年的情誼在,他不會讓我淪落到那個地步,可他在上朝前為何沒有留下旨意?冊一個從九品的采女,隻需要他留一句話。

君心難測,我素來明白。

怡然今天不在禦前當值,她打開房門看到我時驚訝無比,有些不知所措地去看林晉。我邁到屋內,笑向她說:“別緊張了,我還是尚儀。”

她訝意更甚:“姐姐你……陛下他……”

我一搖頭:“沒事,不冊封便不冊封,照舊做事罷了,有什麼大礙。”

一起走在去尚食局的路上,怡然拉著我道:“姐姐,等你作了宮嬪,我去服侍你吧?”

我斜睨她一眼:“說什麼胡話?我便是作了宮嬪,最多也就是個從八品寶林,身邊服侍的人最高也隻能是從八品長使,你啊,好好做你的宮正便是了。”

怡然這個宮正的位子,是我薦上去的,我知道她一直不喜歡,巴不得早早推了才好。宮正掌戒令刑責,本就是個令人生畏的官職,怡然心善,自不願動刑責罰宮人,又偏生在這個位子上,很多時候不動不行。之前她曾央求過我很多次,要我稟了陛下換個人做宮正,我為她的前途作想便不曾答應過。而如今,我不答應她,卻更多地是為我自己的前途著想。

不比那些有家室背景的宮嬪,我若當真得封,在後宮孤立無援,有個人能在禦前為我聽著風聲總是好的。

正值二月,桃花盛開。我一直是喜歡桃花的,尤其是這幾個月。在帝太後決定為我賜婚之後,我對日後的生活自有憧憬,常去想象為人|妻後的日子。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於歸,宜其室家。”我以為我會成為這樣的新婦子,但終是沒有機會了。我甚至連未婚夫的名字都還不知道,隻從帝太後口中聽說那人是三品安夷將軍。

我望著道路兩旁的桃樹不言不語,一陣微風拂過樹梢,片片花瓣飄落,一場絢爛的花雨。

桃花亂落如紅雨……我心頭突然冒出這麼一句,又被我自己狠狠抹去。嫁人為妻也好,做天子宮嬪也罷,我的人生都是剛剛開始,“亂落如紅雨”這樣的句子不該用在此時的我身上。

想著想著,已到了尚食局,守在門口的宮女見我們來,急急轉身跑進去知會尚食女官,我收回思緒,厲聲將她喝住。她轉回身,戰戰兢兢地一福:“尚儀……宮正……”

我思緒仍是亂著,不願多言,與怡然相視一眼,怡然斥道:“規矩怎麼學的!連個禮也不行就急著往裏跑,自找苦吃不是?”

她看著和我們一般年紀,衣裙齊整,發髻綰得也尚算不錯,隻是鬢發毛躁,我蹙蹙眉,淡然道:“用不著你去通報了,回房去把鬢發理好,若不然叫尹尚食看見也絕沒你的好處。”

她略帶窘迫地又向我們行了一禮,躬身退去。我與怡然徑自步入尚食局大門,往正廳走。

尹尚食已年過三十了,其實能坐到六尚的位子,起碼也是這般的年紀了,我與怡然如不是在禦前服侍多年,也不可能在及笄之年就位居從三品。

尹尚食行至正廳門口,我們向她一福:“尹尚食。”

“尚儀、宮正。”她還了一禮,方抬眼微笑,看著我,話語中帶著些許嘲意,“還道尚儀如今已是陛下的姬妾了呢。”

雖說六尚局的六位女官統稱“六尚”,可實際上尚宮最高、尚儀次之,與宮正同級。尚食、尚服、尚寢、尚工再次半品。皇太後帝太後身邊的兩位姑姑雖是掛著尚宮的銜,實際隻是服侍太後,並不怎麼理旁的事務,宮中女官實際上便已是我和怡然份位最高,大小事宜也皆是我二人說了算。為此年長的宮人們多有不滿又不敢直言,我們都清楚。至於尹尚食,對我更是怨恨有加,據說前任尚儀方氏放出宮去的時候,皇太後欲薦尹尚食接班,誰知晚了一步,陛下一道聖旨讓我做了尚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