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找人。”兄長繼續向外走去,“我們不會妄動,但這個準備……不能不做。”
我沒有再加阻攔,如若當真沒有別的辦法,這也是唯一救霍寧一命的法子了。
我們都不能看著他就這麼死了。
我不知道兄長都去了哪些地方,從次日黎明開始,陸續有遊俠來霍府拜訪。起初我擔心朵頎應接不暇,後來發現這些人根本不會給她添什麼麻煩,不過來打個招呼,表示一定盡力而為,便拱手離去。
我們問他們住在何處,有什麼需要的皆可來霍府取,他們也都推辭得堅決。偶有幾個不善言辭的說不過,便不多言地轉身離開。
三日裏,我們大概見了有數十人。
我與朵頎站在府門前望著夕陽下那幾個靜默離去、很快就混在人群中再辯不出的背影,略微放下心地欣慰而歎。朵頎道:“多虧了晏公子。”
我凝眉不言,竭力克製著自己不去想那最壞的結果。可我又如何能不去想……那是我的兄長,我沒有辦法不擔憂。
“真是夠義氣,其實……他們若是要財要物,我又哪能不給呢?隻要能保霍寧平安,拿什麼換都值得。”朵頎短歎著淺笑慨然。
我莞爾頜首:“是,若是托朝中之人說話,必定少不得錢財打點了。”但兄長的這些朋友,是我們都不曾接觸過的,隻這幾日的相見,就為驚懼中的我們帶來了無盡的溫暖。
我甚至突然開始羨慕兄長這些年來的生活環境……
江湖。
也許等阿眉長大了,我會很樂意跟兄長去江湖走走吧,必定有趣。
“我們去救霍寧了。”兄長對我說。麵上由是溫和的笑意,我的目光卻落在寒光涔涔的劍上,挪也挪不開。
“兄長小心……”我恍惚地說了一句。
然後便是一片混沌,分辨不清發生了什麼,隻覺刀光劍影間血肉橫飛。那是……天牢麼?有好多人,官兵的模樣,同遊俠們廝殺著,廝殺了好久……
到處都是血,幾乎在地上漫成了一片,分不清誰是誰的……
還有一地的屍體。
我聽到有人高喊:“來看,是燕東第一俠……”
我茫然地望過去,擔架上躺著一個人,已毫無生氣,是兄長……
我瘋一樣的想要喊出來,卻發不出聲響,周圍旁人的話語卻不斷。他們似乎看不見我,隻是一邊收拾著一片狼藉的天牢一邊交談著:“這些個遊俠膽子忒大,竟來劫獄。還不是白搭麼,霍寧秋後問斬。”
“這是自尋死路,本來興許也不會怎樣。”▂思▂兔▂在▂線▂閱▂讀▂
不要……
無數聲音混成一片嘈雜,一齊湧入我的耳中,那麼亂、那麼吵,幾乎要把我的頭撕裂開似的。
感覺身體好像被什麼東西束縛住,難受極了,卻半分不受自己控製,我竭力掙紮著,終於一聲尖叫……
周圍一片漆黑,阿眉在我身邊靜靜睡著,大概是察覺到動靜,翻了個身。
我輕拍著哄了哄她,她很快又睡得熟了,兩臂抱住了我的手,不撒開。
我就任由她這麼抱著,靠在榻上,再難入睡。
還好是個夢,是假的,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大概是我這幾日憂心太多才會做這樣的夢。但……會不會成真?如若朝中局勢變動對霍寧不利,兄長就真的會帶人去劫獄吧,然後……
我陡然一冷。
別的法子……哪有什麼別的法子?那是謀反的罪名,宏晅肯不肯信他都一定會徹查。證據是可以作假的,那邊敢走這一步就多半已有準備,他有多大可能逃開?
除非能有其他方式來證明他無反心。
太難。
我知道宏晅是器重他、信任他的,但他本就對武將多有防備。譬如先前薑家執掌兵權的時候,他雖有心奪回虎符卻並不著急,因為薑家老小幾乎盡數在錦都、韻昭媛又在宮中,薑家的將領出征,他們的妻兒就是人質。
但霍寧不一樣,他的妻子是靳傾人,宏晅不敢輕易動她,她就算不上個人質……
人質!
我忽生了個念頭,起初被我極力壓製著。可在黑暗中,這個念頭快速地成了型,每一步都清晰地展現在我眼前。
不行……我不能那樣做,我可以死,但不能讓阿眉去涉險。
但……也許這是救兄長、救霍寧、救一眾遊俠的唯一法子?再者……阿眉到底是宏晅的女兒,他再厭惡我,也還會好好待她吧?
對,用我一命打消宏晅的疑慮、洗脫霍寧的罪名,能換回幾十條人命。不是個好法子,但到底比劫獄好得多了。
阿眉睡得很熟了,我嚐試著慢慢把手從她懷裏抽出來她也沒有半點反應。我走向霍寧與朵頎所住的院子,果然燈火通明,朵頎也未睡。
我叩了叩門:“朵頎?我方便進去麼?”
朵頎打開門將我讓進去:“這麼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