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暫住在這邊嗎?”

“明天就要去隔壁村的溫泉了。”

“明晚這時候過來吧。”

拋給旅行者一個大膽又引人目光的妖豔秋波,富有野性的阿綱轉了個身──

“別跟那種老太婆瞎攪和喲!”

就當旅行者以為她正要踏步的那一剎那,她拋下了這樣一句話;接著,阿綱便發出野禽般高亢且喧囂的笑聲奔下樓梯。想當然爾,與由於這突發狀況而無比震驚的旅行者相比,禪僧的煩惱顯然複雜了許多──阿綱迅速奔上二樓的理由不但令人一目了然,她下樓時的那陣笑聲更像是發情的貓......聽到那陣笑聲,禪僧的柔腸都快打結了。

隔日清晨,旅行者正要啟程前往昨天預計要去的溫泉時,禪僧在大約一町 遠的後方有氣無力地走著──原來,他想請求這位旅行者,別把那個隨自己野性放浪的女人,當成旅行過程中可亂可棄的玩具──營養不足、體格瘦弱的禪僧,整張臉呈現不健康的土色,再加上近視嚴重,當他盯著別人時,總讓人覺得他正在懷疑自己幹了什麼壞事似的;他穿著一件已經老舊且髒到讓人看不出條紋的西裝外套,腳下則配著護脛和一雙草鞋。

禪僧步履蹣跚,好不容易接近到離旅行者隻有十間 左右的時候,他正要踏上發夾彎的彎處──身邊是山壁,另一側則是山穀。

就在此時,一顆約莫有人頭大的岩石從旅人上方的草叢掉下,它掠過他的眼前,在山路上彈撞了幾下,就伴隨著巨大的聲響和回音墜入深穀。旅人顫栗著往頭上一看,雖然不見人影,但可明顯看出有人鑽進灌木叢中逃遁的形跡。

“就是她,昨天跟我喝酒的那個女人,突然跑去你房間的那個農婦!”

雖然事情來得十分突然,但震驚之餘,禪僧還是加緊腳步追上旅行者──他臉色蒼白,以緊張且抽搐的麵部表情朝旅行者開口。

“她對你有意思......不,或者該說,她對任何一個初次見麵的男人都有意思,總是喜歡朝對方拋媚眼,或是好好惡整對方一番。我想,她今天恐怕也是一大早就蟄伏在那裏,捧著石頭等著你經過這條路吧!她隻覺得很開心、很開心,腦袋裏鐵定沒有想到,要是你真的被石頭砸中的話該怎麼辦。兩年前,她跟她喜歡的另一個男人走在這條山路上的時候,突然就把那個男人往下一推──幸好那個男人正巧掛在鬆枝上,才沒摔個粉身碎骨;可是那女人啊,卻隻是趴在山路上,探望男人掛在鬆枝上拚命掙紮的樣子──聽說,她還邊以興奮、愉悅的眼光盯著男人的慘狀,邊發出亢奮的喘息聲呢。被她這樣惡整,幹脆自己投沼自殺的年輕人就有兩個;不過他們就算昨天跳了,今天就會被她當作‘昨天的男人’給忘了啊。你也一樣,今天她因為對你有意思,就埋伏在轉角那邊,獨自沉醉在不知所雲的愉悅和亢奮中,捧著那顆石頭等你路過──那並不是什麼殺意,也不算什麼罪惡,就跟孩子拿小鋼珠朝豬頭砸去一樣,毫無邪念,當然也不會因犯罪而內省了......還真是個純真的女人啊。她這個人大抵上就是這樣啦──”

禪僧如連珠炮般的話語挾帶著他的熱情,讓旅行者有些目瞪口呆。雖然我們很想知道這位旅行者之後的去向,不過可惜的是,他的故事並沒有在村民間流傳下來。

除了這個故事外,阿綱還有一個宛如《卡門》 裏,煙草工廠女工鬥毆的“佳話”。

那件事發生在盂蘭盆會 的季節。在這個村莊,是八月──也就是比其他地方晚一個月才舉辦的大活動。那時,雪國短暫的夏天已踏入凋零之時,也是一年中得以放縱本能的最後一場盛宴。神社坐落於山頂上,在山毛櫸圍繞的神社境內,阿綱也如瘋似狂地舞蹈。而這次咱們的荷塞 ,是一位進行道路工程的土木工人,他請老板娘去叫回阿綱,自己則喝酒等待;但阿綱為舞所狂,絲毫不將前來帶她回去的老板娘放在眼裏。

此時,舞蹈的數組默默地起了變化──阿綱突然撂倒了一位女性,然後騎在她身上、抓住她的衣服、飽以老拳、狠狠抓捏──算得上有力氣的阿綱,就這樣把身下的女性打得血流滿麵......原因在於,方才阿綱邊跳著舞,邊對那名女性挑釁道:“你的男人剛剛對咱拋媚眼呢!”而那名女性也不甘示弱地回答:“我的男人才不會對以前當過小妾的人有興趣咧!”聽到這句話的阿綱怒火中燒,怒罵一聲“混蛋!”便開打了。因此,毆打人到滿臉是血的阿綱,接下來成為眾矢之的也是怨不得人。

轉眼之間,五六個年輕人就把阿綱給圍了起來:一個人抓住阿綱的後頸,硬把她從滿臉是血的女性身上拉開──但阿綱轉了個身,順手一個巴掌就狠擊在那個男人的臉上,接著她輕快地跳開,開始捧腹大笑;被甩了巴掌的男人憤而撲向阿綱,本想抓住她的右臂往背後反扭,阿綱卻張口狠咬住男人的手腕──男子的手腕被咬到滲血,阿綱也同時重獲自由──接著她竟用力而靈敏地給了那名青年的上腹一記頭槌!阿綱打蛇順棍上,整個人騎上因悶痛而在地上掙紮扭動的男人,用手抓住他的衣襟,同時把他的頭猛壓向地麵──她綻出滿足的笑容,沉浸在這份悅樂中,忘我地毆打、扭擰著男子的臉。

其餘四五個年輕人,在狂怒之中踢倒阿綱,但阿綱猛然起身,撲向這幾個年輕人,不分對象地又抓又咬,又揍又打。她那歡悅的亢奮,讓人以為她是因為情色而狂亂,淫欲宛若醉波一般,在阿綱體內晃漾流蕩,隨著她敏捷的動作,那至愉至樂的笑聲從她口中傾瀉而出......當然在一團混亂中,她曾被踢倒、滾倒,整張臉也被壓在地麵上過,但她總像是撞到地麵的彈簧,立刻反彈而起,繼續衝撞毆打其他人......就連毫不放棄想要磨蹭人的發情母狗也沒這麼煩人吧!正當年輕小夥子們筋疲力盡,腦袋裏浮現出如此想法時,阿綱那恰恰能以“淫亂”兩字形容的眼神閃閃發光,並且發出一陣歡呼,衝破男人們的包圍,奔向暗夜──發出聲調比平常高了數度的嘲諷笑聲,她連滾帶跑地脫離了這團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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