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利卡特國王將他的王冠和生命押在戰鬥結局上的那個節日稱為“大祭禮”。每十二年一次,這時木星在巨蟹宮中運行,曆時二十八日,至馬卡蘭月第八天結束。由於節日取決於木星在天空的位置,兩節之間的時間是十二年,大致是木星環繞太陽的周期,我們可以推定這顆輝煌的行星大概(在特定意義上)是國王的命星,主管他的命運,它在天上繞行的周期正合國王在世上統治的周期。不管它究竟如何,節日儀式總是十分豪華地在蓬納尼河北岸的提魯納法伊廟裏照例奉行的。該地離現在的鐵路線很近。火車馳過時,你正好可以瞥見那座廟宇,它幾乎全隱蔽在河岸上的樹叢後麵。從廟的西門伸出一條筆直的路,路麵和周圍的稻田幾乎差不多高,漂亮的林蔭道覆蓋著,伸出半英裏之後就到了一個急坡的高脊上,坡上至今還看得出有三四級平台輪廓的痕跡。節日那天國王就待在平台最高處。從這裏眺望,景致很美。一片平坦的稻田,寬闊平靜的河水從田中蜿蜒而過,一眼望去,西及高高的台地,其低矮的斜坡上林木環繞,更遠處則是隆起的高茨山西部的山脈,在最遠的地方是尼爾傑裏斯或蘭山山脈,與它上麵青藍的天空幾乎都分不開了。
在這決定命運的時刻,國王的眼睛自然不是去看遠方的景色。他的注意力集中在離身邊更近的景物上。因為整個平原上滿是熱熱鬧鬧的軍隊,他們的旗幟在陽光中輕快地飄動著,他們許多白色的宿營帳篷,襯著稻田的碧綠金黃,鮮明而突出。四萬戰士,或者還不止四萬,結集在那裏保護國王。平原上雖然滿是士兵,但從廟裏直到國王住處的路上卻空無一人。路的兩邊有欄柵隔著,由強壯的手臂握著的長矛自兩邊柵欄後麵伸到空路上,矛尖在路中相遇,形成一道閃亮的鋼鐵穹拱。此時,一切都準備好了。國王揮動寶劍。同時,有人把一根刻有浮雕的金製長鏈條放在他身邊的大象背上。這是信號。半英裏外的廟門處立即出現了騷動。幾個佩劍的武士,身上綴著花,塗上灰,從人群裏走了出來。他們剛吃過他們在世上的最後一頓飯,現在正接受朋友們最後的祝福和道別。又過一會,他們來到長矛架起的巷道裏,忽左忽右地對著持矛人砍刺,在矛刃中回旋、轉動、扭曲,好像他們身上沒有骨頭。那都是徒勞。他們一個接一個地倒了下去,有的離國王近一些,有的遠一些,都滿意地死去,倒不是為了一頂空虛的王冠,隻不過是要向世上顯顯他們大無畏的精神和劍術。每逢節日的最後幾天,同樣輝煌的勇敢表演,同樣無謂的生命犧牲,一次又一次地重複著。不過,也許隻要能證明有些人是重榮譽勝於生命的,那麼,任何犧牲都不是完全無謂的了。
當年限已到,國王不管是自己動手也罷,假手他人也罷,終將赴死的時候,他們自然願意將這個痛苦的職責和統治的某些特權一起送給一個願意代他受罪的替身。這種權宜的辦法是馬拉巴爾的某些君主所常用的。當地的一個權威作者告訴我們,“在某些地方,所有的權力,包括行政和司法兩方麵,都在一定時期內由國王交給當地人代理。這一習慣做法叫做‘撒拉維提巴羅西阿姆’,意即因受斬首而換得的權力……這是一項為期五年的職務,在這段時期內任職者在他管轄中具有最高的獨裁權力。五年期滿就把他的頭砍下來,在大群村民的聚會中拋向空中,當頭落下時,人人爭著接住它。誰接住了,誰就受命任職,又是一個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