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流歲末年(2 / 3)

母親的身體頹然滑下,我連忙扶住她,卻沒有安慰隻言片語,因為連我都能感覺到,大事不妙了。

果然,使者帶回的,是父親血淋淋的頭顱。

自此兩年,母親終日鬱鬱寡歡,對宋朝故土越發的憎恨與失望,天祚帝也沒有強求她,對她耐心極好,餘暇時間都陪她呆在笙玥殿,我時常在帷幔後麵聽到他對母親說:笙玥,我怕是等不了你多久了。

天慶十四年,天祚帝的皇後逝世。

那日耶律延禧喝得大醉後跑來笙玥殿,我卻早早地被其他宮的宮女帶走。

然而第二日,我便明白了,笙玥殿肅白一片,母親已經自縊而死,隻因對父親滿心歉疚。

沒有留給我隻言片語,唯獨一隻玉髓簫,那是父親贈於母親的定情之物,自此我一生視之如命。

後來,胤寬因受母親囑托,要來帶我走。

我沒有說話,隻凝視著他右臉上的疤痕,然後點頭。

離宮那一晚,我們放火燒了笙玥殿,宮人們慌亂救火之間,我們把穿著我衣物的假人投入井中,我穿著宮女衣服穿梭在眾人之間,堂而皇之的離去,耳邊隻聽得笙玥殿一磚一瓦在火中煎熬的聲音和宮人們的呼喊:“公主落井了!”

那一刻,我終於笑了,肩上的包袱裏藏著玉髓簫和那根銀鞭。我決定重生,這是母親留給我最好的禮物。

胤寬帶我去梨山找到了我的外祖父,這是母親生前的安排。

然後他便離開了,他說:我是遼人,還有沒完成的事。

我望向蒼茫天際,心裏陡生的悲涼在這深山的林道上,綿延成千萬裏的陰影。

不知為何,腦海裏忽然總是母親的音容笑貌,她是個風華絕代的女子,笑起來更是明媚而憂傷:無論他離你多遠,也無論他多晚才會出現,你一定要等,即使為他錯過了些許年華,你等到他後也會發現,那是值得的。

我要等一個人,他是天上最亮的星星,即使為他虛等了最美好的年華,我也相信,他將帶我去最美好的地方。

我和外公在梨山住了七年,忽然在一個晨曦微露的早晨,外公隻留下一封信,便又雲遊四海去了。

信中說,會有一個叫子桑嬴的先生來照顧我。我聽過那個名字,那是外公唯一的學生。

時光漫漫,我坐在院門口等子桑先生。遠遠地我聽到一陣馬蹄聲,心下好奇,這梨山一向人煙稀少,怎麼會有如此多的蹄聲?

我站起身往路上張望,一群騎馬的男子闖入我的視野,為首一個戴銀色半個麵具的男子穿著黑色錦衣,及腰的青絲因騎馬的動作而微顯淩亂的散在身側,但卻依然柔軟順直。他身材頎長,跨在馬上顯出無比矯健的身姿。

那天的陽光溫暖而明媚。男子勒住馬,逆著光停在我麵前,居高臨下的看著我。那沉默所帶來的氣勢與驕傲,是我多年以後每每想起便心動不止的證據。

那天我仰頭看著他天真地想:幸好他帶了這半個麵具,不然這耀眼的陽光在他麵前,豈不是要完全黯下去了嗎?

身後隨行的人都穿著相同的勁服,雖同樣是黑色,卻遠沒有這個麵具男子來得尊貴,這幾乎是一眼就能辨別出來的貴氣。他發現我打量他,卻不打斷我,隻是沒被麵具遮住的薄唇卻散發著懾人的冷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