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無力的點點頭,“那我就有辦法,蠱毒需要藥物喂養,可是墨兒已經連續七年沒有喝過那種東西了,再加上這兩年我一直給你喝的藥,可以解的,再過不久,墨兒一定就會好了。”先生突然有點激動,是為了安慰我,還是真正會沒事,我也不知道。
我隻能裝作相信的答應,“會好的,我知道先生不會騙我。”
讓我真正恐懼的已經不是未知,而是事實。
遼宮的兩年,母親和我十分小心,我吃的食物都是母親親自檢驗過的,那麼顯而易見,我的蠱毒,是母親下的無疑。那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存在?從她不得已俯首在耶律延禧馬下的那一天,她就這樣對我了嗎?還是發現我的容貌一日一日漸漸與她相近時開始的呢?又該是懷著怎樣的心情,對她唯一的女兒下了這種蠱毒?那個叫做冉笙玥的女子,她預感到了我生命中的什麼呢?
金兵從梨山鎮撤走的那一天,我沒有再見過完顏羲和完顏歧,先生隻是坐在藤榻上閉目養神,腳邊有個小藥爐,我知道先生正用心的數著煎藥的時辰。我望著他,越發覺得沉重,那些最關乎我的事情,毫無緣由的全都加注在了先生的身上,或許我感激他,但又怎麼不會有不甘呢?命是自己的,該有自己的決斷,他時時庇護我,反而讓我越加抗拒。
也許還有我不知道的事,也許以後先生將不再是先生,但是我不敢想,我隻想逃離,去一個有危險,但我依然能夠存活的地方。母親用關心背叛了我,我不想再從先生那裏蓄意探聽到那些我本該知道卻被他瞞下的事情,出發點總是好的,可是我不喜歡。
我依舊目不轉睛的看著先生的側臉,像是光明正大,又像是偷偷摸摸,我想起了不久前他昏迷時,我低下腦袋輕輕吻他的樣子。不知怎麼的,現在全然沒有了那時的羞怯,那隻是一種表達,不帶感情的桎梏。
梨花一點一點落盡,有些邊緣黃枯的碎花瓣落在他的眼瞼上,他微微顫了下密長的睫毛,卻不睜開眼,也不拂走它,嘴角噙笑。先生是世間少有的美男子,青雲出塵,不帶一絲汙濁。即便是盛怒的梨花,也遜他一籌。
“先生。”我輕輕喚了他一聲,生怕擾了這恬靜閑適的氣氛,先生微微睜開眼,我將一玉盞遞過去,“這是梨花茶。”奉完茶,我便扶了扶袖子,然後輕輕撩起裙擺,跪在他麵前,給他行了一個規規矩矩的拜師禮。先生微怔,倏地又笑了,我抬頭看,發現這笑竟與往日有些不同,“墨兒,你心裏一直把我當做先生,是嗎?”
我一愣,心裏掠過一絲驚慌,再看他的笑靨,竟幹淨的讓人疏遠,壓下心裏那多疑的念頭,淺淺回答:“先生待我較之親人,有過之無不及,墨兒心裏一直感激,自然把先生當做最尊敬的人。”他笑意更深,卻讓人覺得苦不堪言。
先生放下茶盞,把目光從我臉上移開,若有所思的看著那快要煎好的藥,“沒想到墨兒臨行前,送給先生的竟是這一杯讓人昏昏欲睡的梨花茶。”他竟然知道,可知道了又為什麼要喝下?像是不用看,也知道了我的眼神一樣,先生的聲音像汩汩清泉,不急不緩:“難道墨兒以為,先生會不答應你?看來墨兒並不知道,隻要是你想的,我都不懷疑,也不猶豫啊。”他的聲音變得吞吐起來,讓人有種低泣的錯覺。
我跪到他身邊,抱著他沉下來的身子,他靠在我耳邊說:“這一次,先生成全你,不,不是作為先生,是子桑嬴。”我頻頻點頭,咬住唇不讓眼淚落下來,“我成全你……”先生說完,身體一重,完全昏睡過去,那一刻,我幾乎感覺不到先生的重量,隻有心被壓抑的無法喘息,我竟用這麼卑劣的手段去換取先生如此了然而高尚的成全。
“先生,我等你來找我。”依舊是輕輕地在他唇上落下一吻,眼前這宛若梨花仙人的男子,我隻願世事紛繁不會打擾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