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物是人非——欲死不能得，欲生無一可。
玄毅匆匆進園稟告：“皇上，娘娘，歧王醒了。”
我又驚又喜，期待的看著璟夜，他對玄毅點點頭，玄毅一走開我便問道：“既然他醒了，那能讓歧王妃和孩子看他了吧？”
璟夜略有為難的看著我：“歧王謀逆是滅族的大罪，如今也已在獄中待審，但念及手足之情我將他救活，然而他終究死罪難逃，薛木槿和孩子……”
“璟夜，”我哀求道：“放過薛木槿和孩子吧，你既為那孩子取了名，又怎麼忍心……儒兒儒兒，倘若教養的好，不會有威脅的……”
璟夜看著我沒有給我肯定的答案，目光中有些鬆動和退讓。
“我盡力。”這是他最終的寬容，我沒有理由怪罪他，作為一個帝王，他比誰都為難。常人隻需說服自己和周遭之人，而一個帝王，是要讓天下心服口服的。
他說完便離開了園子，我知道他會有個答案，這將決定薛木槿及那個尚在繈褓中的孩子的命運。
戰火燃燒之後整座宮殿依舊晴朗如初，然而人們心頭的疑雲卻未散盡。
因驟桑之事，會寧府百姓對完顏歧恨之入骨，整個大金都在看著璟夜如何處置他，我不想再加重他的負擔，因此隻安靜陪伴左右，不再對此事提任何要求。
這日傍晚他翻著折子忽然就重重的甩在了桌上，這些折子裏有要求盡快處置完顏歧的，也有駱旋一黨為駱旋求情的，駱青凝因此也不得不提前回金。
“這些人變著法的要我殺死自己的兄弟，我雖然明白其中厲害，也恨四弟作為，但是完顏家的事也不容許他們非議，在他們心中，難道我是個是非不分的帝王嗎？”璟夜醖著怒意，臉色嚴肅沉重。
我在他身邊蹲下來握住他的手：“你心中有答案，就不必在乎那些了。你不是個喜形於色的人，今天這樣也是因為你真心在乎完顏家的子弟，但是這天下不是完顏家的，璟夜……”
我低聲試探，他手緊了緊，忽然低頭對我說道：“看來這次是我有所迷失了，幸得綰蘇提醒……”
“臉色不大好，可是不舒服嗎？”我看著他不太自然的臉色，擔心道。
他笑了一笑：“相由心生，我不過被政事煩擾，與身體無關。”
我知道他不想我擔心，這是我卻忽然發現他腰間一個飾物都沒有，“洛潭暖玉和藥囊怎麼沒帶？”我問道。
他隻是淡淡一笑，回答道：“其實我近日正準備啟程去宋，今日剛試了新製的鎧甲，很合……”
“為什麼？”我打斷他，語氣裏有些不愉快，他看著我似乎想安慰我，但是我沒有給他機會：“你的身體你自己不知道嗎？我盡力不去想，隻是每日小心翼翼的熬你的湯藥，但是我們不能再這麼假裝下去了，璟夜，你實話告訴我，其實你很多時候都在硬撐吧，你不想我擔心所以總是不顧自己的身體操勞，是不是？”
璟夜看著我，我知道他不想騙我，所以沉默代替了回答。
“綰蘇，我說過會陪你的，這句話也不是騙你的。”他輕輕說道，欲伸手撫我的鬢角。
我避開他的手站起身背過去，“在外公給你複脈之前，我不允許你去任何危險的地方。”
“綰蘇，”他微微嚴肅起來：“你知道嗎？折可求雖然暫時敗退，太原宋軍也絕外援，但是知府張孝純與大將王稟帶領軍民連日激戰，拚命死守太原。
金軍將太原四麵圍定，不分晝夜攻城。由於河東路山西地區全係山地，我們攻城的利器木樓無法帶去，隻能架起雲梯攻城。無奈太原城牆高大堅固，城內糧草積蓄豐厚，水源也不匱乏，加上太原軍民深知城陷後的後果，於是，在張孝純與王稟的帶領下，全城軍民同仇敵愾，與我軍展開殊死拚殺。
在宋軍嚴密防守下，我軍多次進攻都被打退，數千名金軍官兵戰死，我方死傷慘重，隻得暫停攻城。
這樣一來，太原戰線就形成了一種僵持狀態。如果我不去，如何挽救渙散的軍心？
伐宋是我們的大事，而宮變隻是一時的禍端，我將宋場的一切權利移交給了先生和七弟，如今也該是我親自上戰場，統一兩方部隊的時候了。”
他認真的對我解釋，我緩和了情緒轉過身看著他，他將一份折子遞給我，繼續說道：“我已定了四弟的罪，但是具體如何執行，綰蘇，由你決定。”
鏡夜說完走了出去，我翻開折子，上麵清晰秀逸的字體決定著完顏歧的結局：九月十八，於會寧府正常行極刑。薛木槿及幼子完顏儒圈禁於清淨寺，終生不得踏出半步。
我手一顫，空蕩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