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倒是不貴。”

男人聞言雙腿一軟,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爺!爺!小的該死!小的該死!隻怪那日喝了二兩上了頭,拙瞎了眼,一時沒辨清楚,又瞧那落魄書生像是家道不濟,便,便壓了價錢收了。後來逾期未贖要入庫,小的再驗看方知有詐,真真是瞎了眼!小的瞎了眼!”說著大男人哭了,抬手啪啪扇了自己幾個耳刮子,“爺你隻管罰小的……小的是怕號上虧下銀子,又,又怕咱們在行裏壞了名聲,遂,遂……”

“這麼說,我得謝謝你了?”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隻想著,想著好好出去尋幾單來補上,誰,誰曾想……”

“誰曾想櫃上會查賬。”齊天睿接過他的話,笑了,“李興,你也算個老人兒了,跟了我這些年,這一回當真是瞎了心。”

“爺!爺!”李興跪著撲過來,叩在案下,“求您容小的這一回!再容小的這一回!往後再有二回,您挖了小的眼!”

齊天睿低頭瞧瞧縮在地上的人,冷聲道,“石忠兒,”

“爺!”

齊天睿不耐地擺擺手,石忠兒即刻應道:“是!”

“爺!爺!您饒了小的這一回!饒了小的這一回!小的做牛做馬也不能離了咱九州行啊!爺!!”李興哭號著,金陵城裏最肥的缺兒就這麼從自己手裏禿嚕出去,一年無關收成、白花花近百兩紋銀比縣官兒還貴的工錢到哪裏去領,真真是要了命了!

石忠兒一把將李興拖起來扔進了雨中,又叫了底下人去安置,這才又掩了門,顛顛兒地轉回來。瞧見主子還在燈下仔細驗看,石忠兒便湊上來,“爺,怎的,究竟是不是假的?”

齊天睿聞言深深提了口氣,又無奈地吐出來,“這東西,擱在我這兒也得收錯。如今這偽貨,真真難辨!”

“爺,李掌櫃跟著您也有年頭兒了,外頭都說咱九州行眼睛最毒,您真舍得就這麼扔了?“

齊天睿將小水盂遞給石忠兒,“收個假貨倒不妨,再好的馬也有失蹄的時候。隻是這隱匿不報、自作聰明,有一回就有二回,一個謊接一個,要多少來遮掩?日子久了,誰還認得他?賭徒的性子,養不得。斷這一回,回去他興許還能活,若是死性不改,隻能自求多福了。”

石忠兒點點頭,沒言聲兒。主子話是在理,隻是行事狠了些,李掌櫃這些年為九州當行也算日夜操勞,這臨走連一分遣散銀子都沒給,這行當裏頭是靠名聲吃飯的,這一扔出去,他在金陵城哪裏還活得?悄悄瞥一眼,主子又埋頭理帳,冷雨燭燈越顯白皮兒薄唇,怪道是個薄幸之人。

這一忙,便到了傍晚時分,待齊天睿再抬頭,窗戶外頭雨聲未斷,隻是小了些,綿綿簌簌的,房中越覺濕冷。擱了筆,揉了揉腕子,吩咐石忠兒將歸置好的賬冊收起來鎖進書架後的暗室裏,再將兌條盒碼好,出去叫櫃上進來取。

待石忠兒和兩個司帳進來將所有的兌條盒取走,這才把大紫檀案子收拾利落。齊天睿撿起冷茶又喝了一口,一眼瞥見原先壓在賬冊下頭的一樣東西:大紅的禮書。

明日就是納征之日,按理齊天睿要親自登門下聘,叩拜嶽丈。說起備聘禮,真真讓齊天睿頭疼了幾日。身為齊家二房嫡孫,老太太親自過問下聘一事,囑大太太張羅出一份禮單,邀齊天睿母子一起過目。那一日齊天睿將將接了分號的票據,忙得昏天黑地,晚飯時分方匆匆趕去。隨身另有一份禮單,好歹是自己娶媳婦兒,早幾日齊天睿便吩咐櫃上預備下了。誰知這麼晚歸正趕上幾位遠親夫人來探望,老太太便一同邀了,待兩份禮單往一處一放,這可好了,單是齊府的禮單已是十分之重,再加上齊天睿自己的預備,竟是超出了當年齊府長房長孫齊天佑成親時的聘禮近七成,真真是又貴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