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秋心疼緊卻又實在拿她沒法子,誰讓這又是牽扯了她的心肝,那不省事的齊天睿!這廝生意不知是怎麼做的,好好兒的營生托得他富甲一方,卻不肯坐著享受,一會兒要去挖貪官,把整個身家都搭了進去;一會兒又因為一幅古畫牽扯了京中的謀逆大案,眼看就是人頭落地的罪過!

當今聖上為了避免儲位之爭,早早立下了太子,豈料膝下寡薄,雖是前前後後生了十幾個公主,可皇子卻隻有這麼三個,除了太子,另一位皇子性情綿和,與世無爭,成人後封了王自己逍遙去了,宮中便隻剩羽貴妃身邊的一個小皇子。原本國泰民安,宮中也太平,豈料今年出了正月太子一直病病戚戚,太醫們幾番會診也尋不出根源,湯藥一天天灌下去,人竟越來越弱。皇上大怒,勒令徹查,最後查出竟是有人毒害太子,而幕後主謀就是羽貴妃的哥哥、內閣大臣周方作,就此被判下謀逆,滿門抄斬,株連九族。

此案雖重,卻顧及皇家顏麵並未昭告天下。譚沐秋自幼長在天子腳下,深知這官中險惡,聞聽之初便覺蹊蹺,小皇子才不過七八歲,當今聖上也正值壯年,就算是要爭儲位也不急在這一時,周方作老謀深算,怎會出此昏招?定是朝中勢力一方壓倒一方,一舉除了這個老禍害,也算大快人心。

周方作為官二十年,家財萬貫,聚無數奇珍異寶,抄家時大理寺特命列下明細,連之前偷偷送去杭州老家保命的財寶、古玩也都追了回來,卻獨獨缺了一樣。那是皇上封羽貴妃時賜給周方作的一幅畫,是唐朝時謂三絕的《金橋圖》,此畫之珍不單是因著吳道子、韋無忝、陳閎三位巨匠一同繪做,更因著那上頭有玄宗真容並其所乘的照夜白馬,珍品中的奇品。

此案牽係重大,幾凡替周家暗藏財產之人都被判刑入獄,首犯皆斬。這幅古畫從杭州轉到金陵現身九州行,庫錄上特地登記是齊天睿所得,不售賣。古玩行都知道《金橋圖》是皇家之物,遂行中雖也都想一睹為快,卻絕不會有人想著倒手,畢竟,拿出來也賣不了。遂隻要查明在誰手上,必是為犯家窩藏。九州行當即被查封,掌櫃齊天睿入了府衙大牢。大理寺有派來杭州的主審,不必解往京城,隻要人贓俱獲,即刻在府衙定罪。

齊家上下自是慌亂,齊天佑所能及就是細查古畫來源,力爭營救兄弟。齊天睿知道是遭人陷害,隻是多年古玩生意,難免得罪人,累人傾家蕩產不在少數,更有此次江南穀米案,多少人因他家破人亡。仇家多,兄弟二人一個牢中,一個牢外,連夜查找,一時亦不得頭緒。

要命的罪行,有大理寺欽差坐鎮杭州,誰也不敢拖延,一堂下來就判了斬刑。刑期要等杭州結案,欽差親自監斬。雖說隻要人沒死就還有時日翻案,可人人都似油鍋煎熬。此事凶猛,譚沐秋與葉從夕早商議定萬萬不能告訴莞初。譚沐秋一個人候得心急,不得不再破禁忌,夜訪伊清莊麵見莫向南打聽消息。

豈料他昨日不過是為著戲班的事出去了一下,竟是不妨天悅來到與樂園,因著不知莞初的病情,一五一十說了個清楚,說他二哥此次在劫難逃,聲淚俱下。莞初當時就是昏死過去,若非他正好趕回下了針,後果難料。

待人緩了過來,再不肯多候一刻,非要回齊府去。譚沐秋怎敢這個時候把她送回去,莫說齊府正亂根本無暇顧及她,一旦要守在婆婆跟前兒勸慰,這身子如何吃得消?好言相勸,說莫向南答應隨時傳信兒過來,齊天佑雖說在官中,卻因著避嫌這幾日連府衙都不許他去,怎比得莫向南靈通?

莞初這才強忍了,候在房中也如坐針氈,隻是這兩日湯藥都不精心,夜裏也再難安睡,可人竟是精神得好人一般。譚沐秋看在眼中,實在擔心這一根弦崩斷會突然要了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