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〇二四回 馬皇後隨珠認鳳冠 燕王妃悔淚別京都(1 / 3)

書接上回。

話朱福突然抵達魏國公府宣令孫氏入宮,一路上孫氏驚愁交錯,懸心難定。如斯在路上煎熬了個把時辰,那車轎總算是到達承門外五龍橋頭。

此時,朱福下令住了腳,又在前頭帶路,引領孫氏入了宮門。眼見宮牆森森,壁壘重重,孫氏勾勾欠欠,踽踽向前,每行一步憂心更懸一丈。因此,不免暗中左顧右盼,直引得朱福連連催促。

又過近半個時辰,二人在坤寧門外止了步子。

“得,到了。”孫氏舉頭望時,朱福正對她吩咐,“孫夫人,在此跪等上諭吧。”

孫氏聽聞,略見遲疑,末了還是乖聽其令,俯身跪地,伏首候命。

朱福大步入了坤寧門,跨進門檻時回頭望其一絲冷笑,那般形狀亦被孫氏窺個絲毫不落。然此刻這頸上人頭畢竟搭在人家台階下,因此還是把隱忍苦噎下喉嚨,龜縮得越發乖俐。

卻這會子,隻見燕王妃懷抱繈褓自遠處而來,相距十丈開外就止了步子朝這頭打量起來。其間還微蹙眉頭向隨行的侍婢低聲吩咐:“代本宮仔細瞧瞧,那下跪者可是本宮娘家三夫人?”

一旁的侍婢得令,匆匆向前跨出幾步,待看了個究竟又匆匆掉頭返至燕王妃麵前,回:“回王妃,正是魏國公府上三夫人。”

燕王妃不免眉目深鎖,暗揣起來:娘娘此時召我入宮,卻又宣來三姨娘,不知那袖裏暗掐的是哪般指尺……算了,稍後一問便知。

她這般盤算,便匆匆舉步朝孫氏而去。可不曾想,待其行至孫氏幾步之外正欲開口詢問時,竟被朱福隔著門檻別了舌頭:“喲,王妃,您可來了。”

孫氏聽聞朱福那話,不免抬頭暗中窺去。這一眼,正與燕王妃四目相對,一時間,千般不安交織著百種疑惑。

此刻,又見朱福一麵朝其躬身請安,一麵探臂朝裏相迎,言語可見急切:“王妃,快裏頭請吧,娘娘已候多時了。”

燕王妃聽得出,朱福所以這番話語定是不想使二人有任何搭言。於是便漸忍滿心疑問,這檔口又見朱福再次喚引,不得不掉轉目光,隨之入了坤寧門。

剛跨進門檻,就聽她向朱福問道:“母後這兩日病情可有見好?”

“回王妃,好了許多——可這脾氣……”朱福一麵言語,一麵佯裝下意識回頭顧看一眼孫氏,接茬對燕王妃一番叮囑,“這會子,她老人家正在氣頭上,還請您……”

燕王妃借機探問:“不知是何人觸了母後心灶?”

“這……的不知。”朱福故作一臉為難,“不過,依的看,過會子見了娘娘,您還是慎著點為妙。”

見他這般神色,燕王妃略顯遲疑,轉而卻回以一絲笑意,順勢故作領情:“多謝內侍提醒,本宮慎言多聽便是。”

孫氏耳朵裏拿著那二人那番言語,腔子裏那顆原本就惶恐不安的心,此時又頓添幾分驚寒。故而,整個身子也變得越發緊繃。

卻那朱福引領燕王妃進了坤寧宮。一進門檻,便見馬皇後端坐於大殿鳳座之上。雖是常服加身,卻見幾分尊儀。

“兒媳給母後請安……”燕王妃懷抱繈褓欲施禮,卻不想被馬皇後一句“免了”蜇回原地。

不難聽出,那言語一反常態,當中氣令相加。待她抬頭看時,又見馬皇後容顏外籠罩一絲怒氣,並未直視她。這使她漸感一絲不妙,畢竟自嫁入皇家以來,從未見過她那般氣色。再回想此時孫氏正跪於坤寧門外,心中越發不安起來。

就在她略感惶惑之際,隻聽馬皇後問:“你懷中抱的可是洪嫣孩兒?”

聽聞對方語氣略含冷厲,燕王妃畢恭畢敬回:“回母後,正是其女。”

馬皇後刻意興歎:“可憐那洪嫣,年紀輕輕就死於非命啊……”罷,手撐條案慢慢站起身來,又朝朱福吩咐道:“朱福,將那孩兒接下來,差人送往壽昌宮。”

朱福領命:“是。”罷,便探手從燕王妃懷中接納那孩子。

燕王妃頓顯遲疑不解。此刻,但聽馬皇後冷冰冰叮囑:“就與碽妃,本宮將孩子送與她撫養,以慰來日她膝下清冷。”

朱福接過孩子,朝其回複道:“遵旨。”

燕王妃靜待後話,而未作言語。倒是馬皇後下麵這話令她頓感些許不妙。

馬皇後道:“別忘了告訴她,這孩子名叫‘紅魚’,此名是本宮所賜。名中所用之‘紅’乃是用了其父姓氏之義,其母姓氏之音……記著把那孩子胸前蓮紋玉墜給她看,到時她自會明白。”

這話,令燕王妃當即目露驚色。

朱福暗窺她一眼,轉頭對馬皇後道:“的定會一字不差轉與碽妃娘娘。”

馬皇後瞟了燕王妃,自對朱福交待:“速去速回,待會兒門外那位還得為本宮招呼著。”

朱福得令退去。馬皇後自案頭摸起一把剪刀,旁若無人地芟剪起那株“絳紗籠玉”枝頭殘花敗葉。生生將燕王妃拋在一旁,苦不自在。

如斯苦熬半晌,終於聽聞馬皇後冷冷拋來一句“既然無話可,就退去吧。”

“母後……”燕王妃當即跪地伏首,“母後若覺兒臣有何過錯,還望您責罰便是……”

馬皇後一聲冷笑:“過錯?你凡事步步為營,滴水不露。本宮若非揪出個一失二過,豈非是地龍身上挑骨頭?”

燕王妃星眸閃爍,一派氣虛之態,回:“母後慧眼如炬,不遮微塵。兒臣有錯自是難逃母後法眼。”

馬皇後苦笑,看似自嘲,卻另有所指:“好一個目光如炬呀!自以為睜眼所向滿堂明,低頭竟見咫尺燈下黑。”她一麵冷笑,一麵雙手拂攏案幾上片片殘葉,口中又是一番失望的催促,“如今你已在京逗留百日有餘,再熱的茶飯也該涼透了。速回北平去吧,那裏山高皇帝遠,本宮瞧不見,任你縱情施展。”罷,緩緩撐起身子,滿身倦累地步下鳳台來。

這話頓使燕王妃心如刀絞,顏麵掃地。當即扶住其膝,望其哭訴道:“母後,兒臣知錯。萬求母後責罰……”

馬皇後仰麵輕歎,未作言語。但聽燕王妃從實道來。

燕王妃苦訴:“兒臣不該隱瞞洪嫣與人偷情實情。其實兒臣早已覺察此中端倪,隻是那人始終裝作毫無相幹,那洪嫣偏又緊閉牙關,兒媳苦無真憑實據,又怕此事刮連我父名節,這才出此對策將洪嫣母女二人帶回京來聽憑母後發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