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萬更奉上)(1 / 3)

真麵目露出來,博得一個“很討厭”的下場,這下全然沒什麼好激動的了,墨問整個人蔫了吧唧的,抓著她的手寫:“都過了這些天了,也沒聽說有什麼特別的消息,應該是死了吧?我真沒用,除了幹著急,還病了一場,幸好你沒事,要不然我可怎麼活……”

他寫完等他的妻反應。

百裏婧歎息,抱住他的身子:“你哪裏是沒用?你不是獻計擊潰了突厥麼?墨問,你天生應該上朝堂,若是有你在,大興的百姓該少受多少苦楚啊。”

她這發自內心的讚美,讓墨問心裏越來越沒底,她已經知道她的夫君並不是個懦弱的角色,但她沒有懷疑她的夫君從頭到腳都是另一個人。

“那個登徒子我應該沒那麼容易忘掉,他就像這場戰爭一樣,也許會永遠留在我的夢裏……”百裏婧望著暗處幽幽道。

她記得那個人的嘴唇,記得他的聲音,記得他粗魯霸道的種種,所有一切發生在不過一炷香的時間裏,他的存在感真強烈,明知將要赴死,卻沒有半點膽怯,眼神氣定神閑,這種鎮定自若的態度並不是誰都可以裝得出來的。而她對那個怪人的感情並不是思慕,也不是憎惡,而是一種無法言說的震撼,那個人用一種高超的手段迫使他帶著麵具的那張臉活在她的夢裏麵,引得她幾次三番猜測卻不得其解。

人生中,總有些事情無法解惑,讓人一輩子念念不忘。

除了那個男人,還有從突厥大營逃出來時一路掩護她的黑衣暗衛,也是全然不顧自己的生死,拚命護她周全,他們又是誰的人?

墨問聽她說會一輩子將自己留在夢裏,又把他給繞糊塗了,她的心裏已經住了太多人,這會兒又來一個“陌生”的男人搶奪他的一席之地,把他往邊邊角角裏擠,他本應該吃醋抱怨,可這陌生的男人偏偏就是他自己,他跟誰抱怨去?他還能吃自己的醋麼?

見他的妻這麼傻,他真想扳過她的腦袋告訴她,所有恩怨與你沒有關係,戰爭也好,殺戮也罷,本都是因他而起,他來平息幹戈也是理所當然。

然而,即便他可以開口,他也絕不能說。

他不能說這場戰爭是因為當初生她的氣,吃司徒赫的醋,一怒之下才默許了突厥的南侵,甚至承諾讓其借道莽蒼山。當時當日,他還沒愛上她,隻為了她新婚之夜的那句承諾與她曲意逢迎假意周全,哪裏會想到後來的種種身不由己?

他自己種下的因,就得自己去承受那必然的果,這話從來不錯,果然,突厥人抓走了她。到了這一地步還有什麼好說的?他隻能一麵命大秦與東興示好,怕他老丈人不信,他斬突厥六萬俘虜獻上,把西秦置身事外的後路也給斬斷了,用暴君的罵名換一個兩國聯手。一麵再向他的妻舅司徒大將軍獻計,讓大興軍置之死地而後生。

即便設計得再周全,他還是無法放下心來,聽到突厥人大放厥詞說用二十八座城池換榮昌公主,否則將她充為軍妓,他那會兒的怒火快把他自己燒沒了,強忍著心裏的戾氣冒充東興的使者潛入了突厥大營,見她在大帳內安然無恙地歇息,這才鬆了口氣。

她沐浴時他在暗處偷看,又不敢公然露麵,其實她罵他登徒子還算客氣了,他比她想象中更不要臉。待他暗中部署好一切,連救援連路線連借口都已尋好,隻等悄然帶她走,哪知那夜她卻跑去劫了司徒赫,鬧出了那麼大的動靜。

救了她之後,又不能跟她一起走,他那時最想見見那個在她身上留下吻痕的男人,既然他敢去突厥大營,自然有十足的把握會活著出去,並非如他的妻那樣因為無知所以無畏,他曾刀口舔血,有什麼可怕的?

其實等到此刻一切終於塵埃落定,他心底何嚐沒有隱隱後怕,玩火自焚焚不了他,卻會將他的妻卷入其中,她又傻,又莽撞,這次還能完璧歸來真是萬幸,要是她出了什麼事,他還真不知自己會做出什麼呢……

越想心裏越不舒服,他低頭咬她的唇,掠奪她全部的呼吸,待嚐夠了她口中的滋味,他才寫道:“小瘋子,你以後再不能這麼嚇我,我的心跳得厲害,你摸摸看……”

百裏婧的手被他拉著貼在他的胸口處,果然見那處跳動不止,她附在他耳邊笑,滿口應:“好,我再不敢了。”

墨問問完又覺得自己的心智都被她拉低了,她要不莽撞不傻,還是她麼?她滿口應承下來,與敷衍又有什麼不同?

當然不同!這麼乖的態度,讓他心裏癢癢的,好不舒服,握住她柔軟的小手,心滿意足地捏著。

七月流火的季節,深夜的西北冷得厲害,兩個人抱在一起睡,近得呼吸相聞,真像一對平凡的夫妻。今夜恰逢十五,月光照在窗口,灑下一地銀輝,墨問勾起唇角,遲遲沒能閉上雙眼。

他想到東興北郡府的藩軍。

此次圍魏救趙的計謀中,最大的風險要數東興北郡府的藩軍,如果沒有他們在北境的阻擊和配合,突厥不可能敗得如此迅速潰不成軍。

從之前去荊州征糧和後來往西北三州督辦糧草來看,北郡府的藩軍從與突厥作戰以來並未拚盡全力,照晉陽王的說法是朝廷糧草未至,將士食不果腹力不從心,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此舉分明是擁兵自重,全然忘卻了外藩守衛邊境的職責。

這種疏漏怠慢的行徑,為何無人在公文中呈奏景元帝?

朝廷在大西北自然有監軍和無數眼線,照理說景元帝不可能不知,那麼,他的老丈人和未曾謀麵的晉陽王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隻有兩種解釋,第一,朝廷對大西北放任自流,他的老丈人對晉陽王信任有加全無忌憚;第二,大西北三州的權力恐怕早已旁落,即便是他的老丈人處心積慮委以重任的鎮北大將軍杜皓宇,也非一般角色。

誰在給誰下套?誰又以為旁人入了局?

墨問想了許多,卻無法自圓其說,而他一個外人,本不該插手大興的國事。現在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晉陽王在西秦參戰之後,果斷改變了以往保守的策略,讓藩軍與朝廷的軍隊配合,摧毀了突厥人南下的雄心壯誌。更多的故事,應該會發生在戰後,大西北的兵馬調配,司徒家的兵權歸屬,還有晉陽王藩軍的封賞……

他無從揣測更多,隻能由後來的蛛絲馬跡中窺探各方的心思,偏他是個局外之人,一不小心被卷入局中,自這次西北之行後,怕是更難明哲保身了。換句話說,從擊退突厥開始,他的處境將步步凶險。

墨問的心思瞬息萬變,想對他的妻說些什麼時,卻發現她窩在他懷裏睡著了,雙唇微張,呼吸均勻。

墨問忍不住笑了,含住她的唇瓣吻了吻,愛憐地摸了摸她的臉,他的女人天生不該站在戰場或者朝廷的風頭浪尖上,她就該安穩地睡在他的懷裏,偶爾對他說說她做的夢,再有一兩個孩子承歡膝下,她愛孩子也愛他,此生就真的夠了……

孩子?墨問苦笑著歎了口氣,不論他現在是誰,他們都不能有孩子……

守了一夜的白月光,天亮的時候,聖旨來了,景元帝得知百裏婧安然無恙,命其留在北疆處理戰後種種事務,又命人護送傷重的司徒赫回京休養,指明與婧駙馬同行。

宣讀完了聖旨,司徒赫望了墨問一眼,領旨謝恩。墨問看著他的妻,心下好生埋怨他的老丈人,好不容易才摟著他的心肝寶貝睡了一夜,什麼都沒做成,竟然在這節骨眼上頒下聖旨讓他回盛京,太不善解人意了。

然而,聖旨就是聖旨,他幾次三番嚐到聖旨不可違的苦頭,認命地領受了。

當日就得啟程。百裏婧送司徒赫上馬車,看著他臉上的傷疤又難過得很,司徒赫拍拍她的頭,笑道:“傻姑娘,我的命還在,就已經是上天最大的恩賜了,別苦著臉叫我難受。讓你一人呆在這大西北,我雖不放心,可這副身子虛弱得連我自己都照顧不好,留下來隻會是拖累。你萬事都要小心,多聽父親和劉軍師的話,再不可莽撞行事了。”

百裏婧發現自從在邊關再見到赫,他一直以來眼中那種鋒芒神采完全消失不見,雖然他在對她笑,鳳目柔軟,可他並不開心。去年冬日回京述職時,從雪地裏一把將她抱起來的年輕將軍,如今再不會一笑就露出雪白的牙齒,好像人世間的快樂和滿足都在他的眼睛裏,他是從未有敗績的盛京第一紈絝司徒赫。

“赫,你好好養傷,等我回去的時候我們一起去秋獵……”百裏婧忽然住了口,本想博他歡心,卻突然記起自己的左手已經廢了,從此彎弓射箭已然不能,於是,她又笑著改口道:“好吧,到時候我讓著你,你一定要拿到秋獵的頭籌,就當是送給我的生辰禮物。好不好?”

司徒赫並不知她的左手已廢,見她開心,遂展露歡顏道:“好,送給你當生辰禮物。”

百裏婧總算放心了,赫答應了便會做到,他肯定會好好養傷。

交待完了司徒赫,墨問已等急了,見她走過來,他卻無話可說。

百裏婧為他披上黑色的披風,邊係帶子邊囑咐道:“路上冷,尤其是晚上,你要記得添衣,我雖已吩咐了桂九好生伺候,但那個奴才一直是不大中用的。還有,回京路上難免顛簸,我已讓人給你備下了軟墊,這樣就不會弄得腰上背上大片青紫淤痕,我不在,你對誰喊疼?即便父皇不下旨,我也是想讓你早些回去的,畢竟江南的水土於你的身體更好,這大西北的風沙太重了,又冷。”

墨問抓著她的手,麵帶離愁。

百裏婧仰頭望著他道:“就算是為了我,也要好好保重身體,朝堂之事若是應付不來,便退了吧?”

墨問心道,他什麼應付不來?他隻擔心一回去,之前的所有都變成了夢,變成了他心頭的妄想,那他這一去就太不值了。